夜幕深沉，邯鄲以西，丘陵隱匿於夜色之中。冷風攜帶著潮濕泥土與柴草的氣息，時而還夾雜著遠處營火的焦糊味，輕拂過營帳。星光零散，映出山道崎嶇輪廓；夜空之下，篝火跳動的橘光與營中木魚、犬吠聲此起彼伏，似雷霆在遠處山谷中轟鳴。偶爾，營衛鐵器交擊的清脆金屬響，與泥土與草木的沙沙摩擦交織成一幅動人的夜曲。
夏捷立於斥候營前，望著滿天星斗，靜默不語。星光如銀沙灑落，天地間仿若靜止，唯有她胸口微微起伏。自接下王上詔令起，她的心境便已轉變，不再是僅為生存而戰的兵卒，而是一位肩負先鋒重任、為秦軍開疆拓土的千夫長。
她想起初入軍營時，每夜難眠、每戰戰兢兢；想起一次次操演中跌倒，又一次次咬牙站起來的過往；還有營火邊與李堯、鄭角等人低語訓練、分食乾糧的笑語片段，那些瞬間像星辰一樣，在她心中漸次點亮，構築成今日她所能依賴的一切。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潛襲，」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似乎要被夜風吹散，「這關乎我所有戰友的安危，關乎秦軍的未來……也關乎我，是否真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準備完畢。」李堯走來，披著黑色夜行衣，臉上塗抹防光的草灰，眼神冷峻，語氣中帶著絲絲殺氣。
鄭角手持地圖輕聲道：「水道西側為天然石壁，內有一處舊渠，春汛時曾為引水之用，今已乾涸，可潛行三十人。據今晨斥候探回，渠內尚無巡邏，為最佳潛襲路線。」
「好。」夏捷點頭，「蘇衍與我從水道入，李堯與鄭角從南坡誘敵，賀冉率後備斥隊潛伏林間，如遇變局，側擊而出。」
四人無需多言，各自散開，迅速調度部隊。軍中雖知此役兇險，卻皆因夏捷過往戰績而心懷信任，無人懼怯。
——
午夜時分，夏捷與蘇衍率領三十名斥候進入乾涸水道。渠道兩側巖壁斑駁，石上長有濕苔，空氣中帶著潮濕腐葉氣味，行走其間需極其小心。夏捷行在最前，掌中劍已出鞘，靈識外放，捕捉任何異動。
沿途偶有水珠自巖縫滴落，聲音清脆，在靜夜中格外刺耳。蘇衍緊跟其後，偶爾低聲警戒：「注意腳下，石縫處有裂。」
一處轉角，隱現微光。
蘇衍低聲道：「前方有火。」
夏捷立指示意，眾人即刻潛伏於巖壁後方。
兩名趙軍巡哨正於隘口閒語，談論軍糧不繼與守將近日暴躁。夏捷微一皺眉，輕點足下石縫，躍出兩步，劍光如電，轉瞬間二人喉頭中劍，未發一聲即倒地。
她眼中未有一絲波動，僅低聲：「清理，掩屍，續行。」
——
入城後，渠道盡頭乃舊日排水孔口，出口處覆滿荊棘與亂石，猶如廢墟。蘇衍默聲拔除障礙，眾人潛入邯鄲城邊。
城內靜謐異常，遠處傳來士兵打更聲與犬吠，混雜著城民夢囈與木窗拍擊的聲響。夏捷以手勢示意分組行動，潛伏於巷道與屋簷間，目標直指西城糧倉與兵械庫。
同時，李堯與鄭角所率小隊已於南坡點燃樹枝，佯作大軍來襲，韓軍應聲警動，主力北調。
賀冉伏軍於西南樹林間，見敵兵大動，即刻策馬奔襲糧道，火箭齊發，木車起焚。
夏捷率斥隊潛入兵械庫外，發現僅有五人守衛。她手一抬，三人飛身而出，短兵接敵，夏捷直取倉門，劍挑鎖銷，力斬而開，內部火藥、軍械盡入眼底。
「下令，帶走能攜者，其餘焚毀！」
火光從倉中竄出，照亮夜空。韓軍警號響起，然為時已晚，秦軍斥隊已依原路撤離。
撤退途中，夏捷仍不忘逐一確認隊員安危。蘇衍氣喘吁吁，肩頭染血，卻咧嘴笑道：「將軍，這一役不虧！」
夏捷只道：「少廢話，回營再笑。」
——
黎明時分，夏捷一行人悄然回到營地門外。行列中，有人輕聲喘息，蘇衍轉頭探視後排同袍，輕拍其肩甲低問：「可有追兵？」對方只是搖頭，將肩上的泥土與血跡拭去。
李堯帶領數名斥候急步迎上，他眉頭緊鎖，卻掩不住眼底的激動：「將軍，回來了？」
夏捷褪下面罩，深吸一口清晨的涼風，微點頭回應：「得手。兵械已毀，糧道亦壞，趙軍昨夜大亂，三日難整。」她目光瞬間掃過眾人，語氣卻轉為嚴肅：「勿急慶功，此役僅為試探，攻城真正戰事才剛開始。」
她輕舉令旗，繼續下令：「傷者先行送往營中救護，餘者清理戰裝，補充箭矢與糧草，待我下一令再出發。」
賀冉應聲領命，率數名斥候取出浸濕軍用布，為傷者簡易包紮；鄭角則指揮將散落兵刃集中修葺，並命人熬製藥膏。
蘇衍穿梭其間，將水囊與乾糧分發至每位戰士手中，並低語開玩笑緩和緊張：「下次可別光是我跟你衝，大家都要上呀！」眾人雖疲憊，卻被這一句話逗出笑意。
夏捷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心底一陣溫暖。她抬頭，晨光透過營帳縫隙，映出她堅毅的面容與身後整裝待發的隊伍。
黎明曙光透過雲層初洩，整座營地宛如被金色紗幕籠罩。微光照亮了被露水浸濕的草地，草葉間滴落的露珠在日光下閃耀，像數千顆微小的炬火。遠方的城牆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城頭帷幕依稀可見迎風獵獵。
黎明曙光透過雲層初洩，整座營地宛如被金色紗幕籠罩。微光照亮了被露水浸濕的草地，草葉間滴落的露珠在日光下閃耀，像數千顆微小的炬火。遠方的城牆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城頭帷幕依稀可見迎風獵獵。
鼓角之聲再次響起，震動余音在山谷間回蕩。千夫帳外，萬人列陣，鐵騎整裝待發。馬蹄踏碎凝凍的泥土，濺起細小泥粒，與士卒吐息的白霧交織。營帳內，青年將士們一刻不敢鬆懈，刀槍擦拭後的寒光在晨曦中閃爍，似在宣示即將到來的血與火。
夏捷站於臺上，手持令旗，胸襟如山。寒露滋潤了她的眉眼，她閉目凝神，聽見四周萬人整齊勁歌——那是《破陣子》曲調，摻雜著士卒齊唸的軍號，一冷一暖，振奮人心。她在心底默念：
「今日一戰，不僅是前鋒的試煉，也是百姓的盼望。若能破城，便能饋養饑渴的田畝，也能讓母親、弟弟遠離戰火的恐懼。」
她睜開雙眼，目光炯然：「今日破敵，嚴守秩序，以少勝眾。斥候居中護翼，弓弩迴護兩側，重騎壓後，勿讓敵軍夾擊。」
李堯與鄭角分列左右，迅速回覆：「明曉。」賀冉與蘇衍立於前列，目光如炬。夏捷深吸一口氣，猛然揮旗，吆喝道：「為秦而戰，破趙立功！」
霎時間，萬人響聲如雷，破空而出──長槍齊豎，盾牌齊擋，火器齊發，鋼鐵長矛與弩箭同起，如同鋪天蓋地的鋼鐵洪流。
夏捷縱馬踏前，手中令旗翻飛，身影化作戰陣中的一道閃電。她高聲呼喝，再踏猛地一躍，躍上掩蔽的石塊，凝目遠望那座碩大城郭：
「邯鄲，我來了！」
塵煙與號角交織，戰火的硝煙氣息撲面而來，所有呼吸都被鮮血與硝煙洗禮。這一聲呼喊，宣告了真正的大戰，已經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