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馬車已經吱呀吱呀地駛上了通往烏蒙鎮的官道。李常樂趴在車窗邊，看著路旁沾滿露水的野花在晨光中搖曳。白璃蜷在她膝頭，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她的手腕。

“別亂動，白璃!”李常樂輕輕捏了捏白璃的耳朵，“待會兒到了分會，你可要乖乖的知道嗎！”

狐貍懶洋洋地睜開一只鎏金色的眼睛，喉嚨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咕嚕，仿佛在說：“本座還需要你教？”

“樂樂，”李承硯從前面的車轅回過頭，“把徽章準備好，周執事說報到時要查驗。”

李常樂趕緊從腰間的小布袋里取出那枚青銅徽章——九葉草紋中央嵌著赤玉，背面刻著振翅欲飛的蝴蝶。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又放回原處。

“大哥，分會是什么樣子的？”她忍不住問道，“會比咱們村的祠堂大很多嗎？”

李承硯還沒回答，李承墨突然開口：“到了。”

馬車轉過一個彎，烏蒙鎮的輪廓豁然出現在眼前。青灰色的城墻爬滿藤蔓，城門口人來人往，比赤水村熱鬧十倍不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城東那座三層高的木樓——飛檐翹角上掛著銅鈴，檐下懸著‘靈植師分會’的匾額，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青光。

“哇！”李常樂瞪圓了眼睛，“好氣派！”

李承硯看妹妹滿臉新奇的笑著說：“那當然，烏蒙分會可是掌管方圓三百里所有靈植師事務的地方，聽說樓里藏著從上古傳下來的《百草經》殘卷，連總會的長老都常來借閱。”

馬車在分會門前停下。李常樂剛跳下車，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分會大門前排著長隊，有衣著華貴的世家子弟，也有粗布短打的農家少年，每個人腰間都掛著不同等級的徽章。幾個穿靛藍長袍的執事正在查驗名冊，隊伍移動得很慢。

“這么多人？”她小聲驚呼。

李承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低聲道：“都是去總會參加選拔的。”

正說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側面傳來：“李姑娘！這邊！”

楚逸生站在隊伍外側，正使勁朝他們揮手。他今天穿了件洗得發白的靛藍短打，腰間掛著和李常樂同款的青銅徽章，只是上面的赤玉小了一圈。見到李家兄妹，他黝黑的臉上綻開憨厚的笑容。

“楚大哥！”李常樂高興地跑過去，“你也來報到啊？”

楚逸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周執事說我們這批新晉靈植師都要先去總會見習。”他看了看長長的隊伍，壓低聲音，“聽說千金閣的蘇大小姐也來了，帶了好幾個隨從呢。”

話音剛落，隊伍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隊身著紫衣的仆從簇擁著一位少女走來——正是蘇婉。她今天換了一身淡紫色的羅裙，發間簪著金線蘭形狀的銀飾，腰間掛著的徽章竟和李常樂一模一樣。

“甲等？”李常樂驚訝地眨眨眼，“蘇婉升上甲等了？”

楚逸生小聲道：“聽說是她父親捐了三百靈石給分會，才破格給的。”

蘇婉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突然轉頭看向這邊。當她看到李常樂時，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別過臉去，跟著仆從走進了分會大門。

“嘖，還是那么傲。”李承硯撇撇嘴，“樂樂，咱們也進去吧，周執事應該等著呢。”

他們剛走到門口，一個藍袍執事就攔住了去路：“姓名？籍貫？徽章查驗。”

李常樂正要掏出徽章，分會里突然傳來周執事的聲音：“不必查了，這是赤水村的李常樂，甲等靈植師。”

周執事快步走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李姑娘，可算等到你了。”他看了看李承硯和李承墨，“這兩位是？”

“我大哥李承硯，二哥李承墨。”李常樂介紹道，“他們陪我一起去總會。”

周執事點點頭：“好，好，一家人互相照應最好。”他轉向楚逸生，“楚小友也來了？正好，一起進來吧，報到手續很快。”

分會內部比外觀更加精致。一樓大廳中央擺著一座青銅鼎，鼎中種植著幾株會發光的靈草，照亮了整個空間。四周墻上掛滿了靈植圖譜，有些甚至是會動的——李常樂看到一株繪制的金線蘭正在紙上緩緩舒展葉片。

“這是用靈墨繪制的，”周執事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釋道，“只有甲等以上的靈植師才能看到它們活動。”

報到手續確實很簡單——核對姓名、籍貫、徽章，然后在名冊上按手印。周執事還給了每人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三塊靈石和一張去總會的路線圖。

“這是協會給的路費補貼，”周執事笑著說，“甲等多一塊。”他特意多給了李常樂一塊靈石。

手續辦完后，周執事看了看天色：“時候還早，你們可以在鎮上逛逛，買些路上用的東西。”他壓低聲音，“醉仙樓新來了個廚子，做的酸湯魚很是不錯。”

李常樂眼睛一亮：“謝謝周執事！”她轉向楚逸生，“楚大哥，要不要一起去？”

楚逸生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我還要去買些干糧......”

“一起去嘛！”李常樂熱情地邀請，“我大哥請客！”

李承硯瞪大眼睛：“我什么時候說——”

“謝謝李大哥！”楚逸生已經感激地鞠了一躬。

醉仙樓是烏蒙鎮最好的酒樓，三層木樓臨河而建，推開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赤水河。李承硯為了妹妹忍痛要了個雅間，點了幾道招牌菜——酸湯魚、臘肉炒蕨菜、涼拌折耳根，還有一壺桂花釀。

“楚大哥，“李常樂夾了塊魚肉給楚逸生，“你一個人去總會嗎？”

楚逸生點點頭：“嗯，我爹娘要照顧田里的莊稼，弟弟妹妹還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有協會安排見習的車隊，我跟著大部隊走就行。”

李承硯喝了口酒：“那你路上可要小心，我聽說有些世家子弟......”他話沒說完，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

蘇婉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兩個紫衣仆從。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李常樂，冷聲道：“聽說你在這里，我來打個招呼。”

李常樂趕緊站起來：“蘇姐姐！一起吃飯嗎？”

蘇婉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拒絕，但聞到酸湯魚的香味又猶豫了。最終，她揮揮手讓仆從退下，自己坐到了李常樂旁邊：“就一會兒，我還要去買東西。”

有了蘇婉加入，氣氛變得微妙起來。楚逸生緊張得筷子都拿不穩，李承硯則一直警惕地盯著蘇婉，只有李承墨依舊安靜地吃著飯，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李常樂”蘇婉突然開口，“你的醒靈訣練得如何了？”

李常樂正忙著給白璃挑魚刺，聞言抬頭：“啊？還行吧，能同時喚醒兩株靈植了。”

蘇婉輕哼一聲：“我已經能喚醒三株了。”她從腰間錦囊里取出一個小玉盒，“這是'凝神香'，點燃后能提升醒靈效果。送你了。”

李常樂驚訝地接過玉盒：“這、這太貴重了！”

“拿著吧，”蘇婉別過臉去，“就當還你考核時的人情。”

李承硯突然插話：“蘇小姐，令尊不陪你一起去總會嗎？”

蘇婉的表情僵了一瞬：“他有生意要忙。”她站起身，“我該走了，總會見。”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雅間。

楚逸生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蘇大小姐的氣場真強。”

李常樂卻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玉盒：“她其實人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達。”

飯后，他們在集市上采購旅途所需的物品。李承硯精打細算地比較著各種干糧的價格，最后用三塊靈石買了夠吃五天的蕎麥餅、臘肉和咸菜。李承墨則默默地在藥鋪里轉悠，補充了幾種常備藥材。

“樂樂，”李承硯突然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一邊，“你看這個。”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銅壺，“'千里香'茶壺，倒進去的是清水，倒出來就是熱茶！路上給墨哥兒煮藥用的。”

李常樂驚喜地接過茶壺：“這么神奇？多少錢？”

“五塊靈石，”李承硯得意地說，“但我砍到了三塊。”

“大哥真厲害！”她由衷贊嘆。

太陽西斜時，他們回到了停放馬車的客棧。李承墨檢查著馬匹的狀況，李承硯則把采購的物品分門別類地裝好。李常樂坐在臺階上，一邊給白璃梳毛，一邊回想今天的見聞。

“想什么呢？”李承硯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剛出爐的桂花糕，路上吃。”

李常樂接過糕點，小聲道：“大哥，你說總會是什么樣子的？會比烏蒙分會還大嗎？”

李承硯在她身邊坐下：“聽馮掌柜說，青莞天城的靈植師總會占了一整座山，光是藏書閣就有九層高。”他眼中閃著向往的光，“那里匯聚了全天下的靈植師精英，據說連看門的老頭都能隨手種出三品靈藥。”

“那......”李常樂猶豫了一下，“我們這樣的鄉下人，會不會被看不起啊？”

李承硯揉了揉她的頭發：“傻丫頭，你可是甲等靈植師，連蘇婉那樣的世家小姐都認可你，怕什么？”他站起身，“好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出發。”

夜深了，李常樂躺在客棧的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更梆聲。白璃蜷在她枕邊，呼吸均勻。她輕輕摸了摸腕間的銀鐲，蝴蝶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師父，”她在心里輕聲問，“你去過總會嗎？”

朱離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何止去過......”她似乎陷入了回憶，“當年總會那株'九轉還魂草'還是我親手種下的。”

李常樂正想追問，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紅影。白璃猛地抬起頭，鎏金色的眸子緊盯著窗縫，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咕嚕聲。

“怎么了？“李常樂小聲問。

狐貍的尾巴炸開了毛，死死盯著窗外某處。李常樂順著它的目光看去，卻只看到月光下搖曳的樹影。

“奇怪......”她嘀咕著縮回被窩，沒注意到銀鐲上的蝴蝶紋路突然亮了一瞬，又迅速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