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那只有光亮沒有溫度的朝陽,透過破敗不堪的茅草屋屋頂,直挺挺的刺向床上那血跡斑斑的少女的臉龐。
云衣揉了揉眼睛,強忍著全身的疼痛,坐了起來。
由于昨天晚上傷口發炎導致發了一晚上的燒,迷迷糊糊的倒也讓她了解到自己穿越到一個架空的朝代—鳳臨國。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名為冰月,冰火獄的殺手之一。至于她為何一身傷,她實在是想不起來,腦子里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畫面……
云衣摸了摸頭后鼓起的大包,想必是磕到了頭,腦外傷引起的腦組織損傷,希望是短暫的失憶……
雖說不是頂一個尖殺手,但是無論武力值、輕功、還是頭腦都已經足夠自己活到回去的那天,故而云衣也就放下了心,既來之,則安之。
云衣拿著在茅草屋找到的破衣爛衫來到屋后面的小溪邊,清理傷口,腹部、后背的傷口不深,不過左肩的傷口確是慘不忍睹,兩次被劍所傷,期中還摻雜著什么忘情砂毒,再不處理估計左臂要廢了。
清洗完傷口,云衣四處尋找能裹腹的東西,不經意間來到一片樹林深處,金盞花,小白菊,紫背金盤,三七……要不說古代好呢,到處都是免費的草藥,云衣采了一堆草藥,便準備回去。
就聽到旁邊草叢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莫不是蛇?可以加餐了。
做好逮蛇的準備,突然草叢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抓住了云衣來不及收回的腳踝。
“啊——”云衣正要驚叫出聲,作為刺客的修養,她只是張了張嘴,便迅速冷靜下來。
“救我,否則我殺了你!”云衣看著渾身是血的男子,警惕稍減。
“大哥,你都這樣了,還威脅我?”云衣不耐煩的抽出腳,打算離開。
下一秒一把冒著寒光的劍抵在她的后脖頸,劍光冷氣混著男人那強大的威壓,“現在呢?救不救?”
云衣不為所動,靜觀其變。
剛才還奄奄一息的,一瞬間又能威脅人,這古人確實牛。云衣忍不住側眼打量。
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穿著男裝的云衣,見她在愣神,拿刀的手不禁重了幾分。
“嘶!”云衣伸手一摸,流血了。
“你瘋了?讓我救你,你還殺我?”云衣怒吼道。
“少廢話!不救就一起死!”那男子也厲聲道。
“好~救~你先放開我!”
“你敢跑就死定了!”那男子似乎能看透云衣的內心想法一般。
“但是無證行醫是違法的!而且我不能保證我會治。”云衣假裝害怕,一臉的討好。
“少廢話,再多說一個字,死!”
不說就不說,云衣心里嘀咕道,要不是自己現在五勞七傷的,早跑了,居然對一個殺手如此無理,哼!
“這邊!”那男子好似知道云衣是從哪條道上下來的,大聲說道。
云衣指了指地上的草藥,又指了指遠處,示意她還要再采一些能預防傷口感染的草藥。
“一炷香的時間!”
云衣在前面走,后面的男子再次出聲道。
男子看著毫不畏懼準備跑路的云衣,心底莫名的燃起一絲好奇,他從未對江湖低賤的女子有過絲毫興趣,但直覺告訴他,這女子似乎與眾不同。
有病啊,誰會聽他的話,路邊的野男人是能隨便撿的嗎,那一撿一個抄家滅族,一撿一個雪上加霜。網上怎么說的呢,路邊的野男人一撿一個人間悲劇,輕則李承鄞,重則傅慎行!我云衣又不傻,想著,云衣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月上柳梢頭,她才姍姍到家,云衣不想不被那個受傷的男子纏上,在山中各種繞,直到星夜才回到那個茅草屋。
真是渴死了,云衣嘀咕著拿起桌上的水壺‘咕嘟~咕嘟~’的喝起,絲毫沒察覺床上坐著一個人。
“這下可以救我了吧?”冷不丁一個男的聲音傳來,云衣一個手抖,水壺從手中滑落,但——并未落到地上,因為那個男的又一個瞬移,將水壺放到桌子上,從上而下的看著云衣,眼神晦暗復雜。
“救!”能不救嗎,跑也跑了,人家自己找到家里的,再說打又打不過。
“你先去后面的那個小溪邊清理一下血漬,我這邊弄一下草藥,等一下幫你上藥。”
說完云衣拿著藥草來到院子,借著月光搗鼓著草藥。
“河水太冷,我需要熱水沐浴。”那男子明明穿著白衣,但在云衣看來卻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想沐浴更衣,回家找你七大姑八大姨幫你洗吧,真的是,什么大爺這么有譜……”
“再絮絮叨叨的,死!”
“是,是,是,大爺!”云衣剛說完拿起個水桶轉身就走,反應過來后,忍不住掐了一下大腿,醒醒,你這具身體是來自冰火獄的殺手,不是現代唯唯諾諾做兼職的打工人……
話雖如此,她還是一趟又一趟的打水,燒水,終于燒好一大桶。
“那個,大……可以沐浴了!”
“大什么?哪里大?你眼光不錯嘛!”男子眉眼染上幾分戲謔,沖散了周遭的低壓。
這還是眼前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嗎,轉變這么快,云衣瞪大眼睛盯著湊近的俊臉,以及落在脖頸間的氣息,不由得小臉一紅。
“流氓!”云衣還沒跑出去,手就被拉住。
“回來!本王,咳咳,本人中了媚藥,再洗個熱水澡,怕是把持不住!為了本人的身體,我決定去外面洗,你在這里洗!”
“嘖,一個女子家家的,好臭!”男子說著一臉嫌棄的從云衣身邊走過,裝模作樣的捏了捏鼻子。
“有病啊!你才臭,你又臭又丑!“云衣對著遠處的白衣男咆哮道。
云衣嗅了嗅自己,確實很臭,也顧不上管那個男的會不會偷看,利索的鉆進了那個四邊漏水的大桶里,一臉享受。
月光柔和的透過茅草屋星星點點的破洞灑向屋內,浴缸內女子的淺棕色卷發傾瀉而下,半裸的后背,舞動的纖纖玉手,好一個異域美人沐浴圖。
洗完回來的男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底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欲望。
“看夠了嗎?”縱使那男子盡可能的屏息靜氣,卻在他走進房門的剎那,云衣已然發現了他的存在。
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思維,她才壓下出手的沖動。
想著古人最是講究禮節,自是不會多看,云衣便不以為意。
直到她身后那道熾熱的目光越來越大膽,她便知道自己想多了,流氓不分時代,縱使穿的人模狗樣……
旋即,右手一揮,一滴滴水珠從桶中射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個個冰凌劍雨向著門口男子襲擊而去……
男子側身躲避,云衣扯過浴桶邊上的衣服迅速起身,披衣,回旋踢,一氣呵成,浴桶里的水似是聽話一般直接盡數撒向男子。
“還不錯,就是力道弱了些。長得也還不錯,這才是你本來的容貌吧。”
‘本來的容貌?’云衣不解,在男子的注視下,走到院子的水桶前,瞬間目瞪口呆……
水里這個異域美人是誰啊?膚白勝雪,巴掌臉,淺紫色的大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一頭濃密又帶著自然卷的淺棕色秀發,這不就是現代版樓蘭美女嗎?直接在穿越之后一整個安排到位?
云衣驚得合不攏嘴,所以原主人冰月一直是在偽裝自己,強行扮丑?
此刻真容被發現,那么他必須死。
云衣想到此,不再理會男子。
轉身拿來草藥,男子也識趣的坐到桌旁,露出后背那一片片面目猙獰的傷口,好在只是皮外傷,這些草藥足夠了。
只是她自己,云衣視線掃過左肩,傷口越來越嚴重,情況岌岌可危。
男子似乎感受到了云衣停頓的手,一把拉過云衣,坐到床上,伸手就要去扯云衣的衣服。
“你干嘛,我在幫你上藥,你就是這么對待幫你的人嗎?”云衣說著死死的抓著胸前的衣服,因為害怕眼里布滿淚花,心底卻在雀躍,幸好,幸好并未加入‘清風醉’。(一種劇毒)
余光瞥了一眼胸前的雙手,任誰也想不到丹蔻渲染的指甲下,竟是藏著世間的劇毒—曼陀羅藥粉,也就是‘清風醉’的藥引之一。
“撕啦~”一聲,云衣左肩以及后背的衣物盡數滑落至腰間。
“別動~”說著,男子開始運用內力。
“噗~”一口黑血從云衣口中吐出。
“好了,你傷口上的毒一半已經被逼出來了,只是想要傷口完全好轉,必須要解藥。”
兩個人這么一折騰,耗費了不少體力,云衣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云衣睜開眼睛,屋子里只剩下她一個。
還好,有點自知之明。
比起趕他,自己走總是要體面些。
云衣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口,準備覓食,就看到昨夜的男子抱著一包東西迎面走來。
“醒了,我找了點東西,先墊一下吧。”
男子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吃起來。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談。”云衣坐到對面,嚴肅以待。
“好啊,你要談什么?”
“不過……”男子頓了頓,睨了一眼云衣。
不緊不慢,語氣略帶玩味,“只有你對我好奇,我已經知道你了。”
“何以見得?”
“首先,你的外貌,不是我們鳳臨國人,我猜要么是西域、沙疆或者宛月之人,再或者是北狄人,是也不是?”
“這也算猜?”云衣扶額無語。
這真是離了個大譜,聽君一席話等于一句沒說……
“再者,從你出手可以看的出,你接受過殘酷的訓練,不過大概是因為受傷,力道竟如此之弱,甚至內力如此不穩。”
這一點云衣倒是認可,畢竟習武之人自是懂行。
“第三,我不想知道以前的你,我只想認識此刻的你。”
“我并不想認識你!”
“愿聞其詳?”
“無可奉告!”
“不想認識我,是想殺我吧!”男子目光流轉,狡黠玩味。
“你!”
“別激動!我覺得認識本…公子,再殺我對你比較有益。”
說著男子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云衣面前,彎腰直視著云衣的眼睛,目光熱忱簡單。
不知何時,云衣束發的木簪已被他捏在了手里,袖衫微動,那把木簪便已調轉方向,抵在云衣的脖頸處,稍稍用力,足以頃刻斃命。
“看看,你想殺我還差的遠呢!”
云衣心下一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眼神魅惑術?只眨眼的功夫,便可殺人于無形?
縱然傷重,可這具身體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對于危險有著敏銳的感知,此刻卻毫無察覺……
此人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也就是她沒動手,不然她在他手底下毫無還手之力……
“還有,叫我七少就行。我說完了,你問吧。”
男子看著云衣變幻莫測的眼神,嗤笑出聲。
“哦,還有,我猜你一定是得罪了你的情郎,這忘情砂毒可是情毒,中毒者會被抹去戀人的影子,但是傷口卻流血不止,直至干涸而亡,是不是還挺凄美的。”
云衣看著男子,不,七少,看著他侃侃而談,有一瞬的恍惚,因而早已忽略了他的話……
因為此時此刻,一張帥氣到妖孽般的臉近在咫尺,誰看誰迷糊。
尤其是一束晨光好巧不巧的從他頭頂打下來,睫毛密而長,鼻子挺而翹,嘴唇輕抿,五官如同刀削斧刻,正真是女媧的炫技之作……
“我說該你問了。”
七少看著眼前這個目光呆滯的紫色眼眸的異域女子,出聲提醒道。
“啊,哦,對,七少是吧,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們就兩清了,我對你也沒興趣,若是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離開了。”
多年以后,每當她想起這一幕,總是后悔至極,若是問了他是誰,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她這種刀尖舔血的人,又何必認識?若是哪天動了惻隱之心,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云衣一口氣說完,頭也不回的從山中走去,她左肩的傷口還在流血,她必須繼續找草藥。
至于他,七少,五少的,她這種還在謀生的人就別想人家美男子了,云衣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又是晚上,云衣慢慢悠悠的經過那片墳地,不緊不慢的回到家。
發現家里桌子上多了一束野花,房屋頂頂星星點點漏風的地方都已經被堵上,桌子上留了一個玉佩,一封信。
云衣打開信封,只有短短的兩行字:日后有事,拿著玉佩到紅鳶樓,自會有人幫忙。
云衣拿起玉佩,仔細端詳起來。這玉佩看材質挺不錯的,應該值不少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