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院子中打落的山茶花瓣在水洼中飄轉盤旋，雨珠在玻璃窗上蜿蜒出扭曲的暗痕，慕云昔抱著書撞開院門時，檐角垂落的雨簾正將紫藤花架染成青灰色。沾著顏料的帆布鞋在石階上打滑，她扶住門廊立柱的剎那，墻角的藍雪丹被撞得枝葉紛披，那些尚未干透的嫣紅花瓣飄落在積水里，像極了昨夜畫布上未完成的素描。

“張媽！“她喘息著沖進廚房，發梢滴落的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跡，“燒壺滾水......要能泡開陳皮的......“

三樓臥室的雕花木門被撞得吱呀作響，慕云昔蜷縮在波斯地毯上，意識逐漸被冰冷的黑暗蠶食。最后一絲清明里，她聽見自己含混的囈語：“請......別讓他......“

子夜時分的雷暴來得猝不及防。沉睡中的少女被雷聲驚醒，額角冷汗浸濕了鴉羽色發帶。閃電劈開烏云的剎那，她看見床頭立著頎長的剪影，衣服下擺的金屬扣反射著冷光——那不是教師證上的普通銀扣，而是實驗室器材專用的鈦合金材質。

“物理老師也會值夜班？“慕云昔撐著酸軟的手臂坐起，發現床頭柜的玻璃藥碗殘留著紫黑色液體。她顫顫巍巍地站起，江研青解開領口的銀質袖扣：“慕同學，你往我咖啡杯里加的苯巴比妥，劑量拿捏得很精準。“

她猛地后退撞到書架，幾本物理競賽題集嘩啦啦散落。江研青俯身拾書的動作讓襯衫領口微敞，鎖骨處隱約露出注射針孔的淡紅痕跡：“聽說你上周請假是去市立醫院藥劑科？“

“你監視我？“慕云昔抓起素描本砸過去，紙頁翻飛間露出某頁速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調試示波器，背景里模糊的字母“M“像團扭曲的蜈蚣——那是江氏制藥的實驗室編號。

江研青拾起畫紙，指尖撫過她筆觸顫抖的陰影：“慕同學，你似乎對我參與的腦神經項目很感興趣。“他忽然貼近她耳畔，溫熱氣息攪亂一室死寂，“要不要參觀我的地下實驗室？那里有更有趣的'示波器'。“

“別想轉移話題，你來干什么？”慕云昔扶著身后的書柜，有些顫抖地說道。江研青雙手撐在書柜上：“來關心你。”江研青把慕云昔的碎發撩在耳后，“夢到什么了？”

“沒什么。”“沒什么？”江研青挑了挑眉，“那你抖什么？算了，不想說也沒關系，我來只是告訴你，我答應了。”江研青緩緩松開手。身影消失在樓梯間。

慕云昔顫巍的下了二樓，再次從冰箱里拿出一瓶黑色營養液，仰頭喝下去時，嗓子的灼燒感蔓延到胃部，慕云昔咳嗽了幾聲，黑色液體在切菜板上噴灑的星星點點，遠遠一看，像極了斑駁的血跡。

慕云昔思忖了一下，把瓶子扔在了垃圾桶里，用抹布擦干凈黑色的營養液，扔進了水池里。

晨光熹微時，慕云昔站在廚房垃圾桶前。凌晨灌下的營養液早已吐得干干凈凈，此刻她正用鋼絲球反復擦拭著瓶身殘留的苦杏仁味。窗外飄來張媽熬粥的甜香，混著消毒水氣息鉆進鼻腔，讓她想起昨夜男人白大褂上相同的味道。

“小姐，您的熱牛奶。“端著托盤的張媽突然頓住，看著垃圾桶里支離破碎的玻璃碴子，驚得后退半步。慕云昔轉身時，臉上已漾開溫柔笑意：“張媽，昨晚有人動我的營養液嗎？“

“沒、沒有啊......“張媽慌忙擺手，“要不要我去查查......“

“不用了。“慕云昔將溫熱的牛奶貼在臉頰，冰涼的玻璃碎片正悄悄沉入黑色垃圾袋深處。晨風掀起紗簾一角，露出窗外山茶花殘枝——那些飄落的花瓣，在積水里凝固成永不褪色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