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屯土山關公約三事救白馬曹操解重圍

黃河的冰裂聲像鈍刀割著凍肉，趙小云他們蜷縮在渡口旁的破廟里，聽著外面呼嘯的北風。張遼給的令牌果然管用，三關守軍見了令牌便揮手放行，可到了黃河邊才發現，連日大雪封了渡口，渡船全凍在冰里，別說過河，連只鳥都飛不過去。

“何文去打聽了，說這冰至少要等開春才化。”陳剛抱著膝蓋坐在草堆上，他的粗布褲膝蓋處磨出了洞，露出凍得發紅的皮膚，“守渡口的老兵說，上游二十里有個淺灘，冬天水淺，或許能蹚過去。”

“蹚過去？”張雁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苗舔著柴木，映得她臉頰發燙，“這河水能凍掉腳趾頭，咱們十三個人，萬一有人抽筋……”

趙小云正用樹枝在地上畫地圖，聞言抬頭：“現在不是怕的時候。許昌那邊肯定已經發現吉平家眷逃走了，曹操的追兵說不定已經在路上。咱們留在這兒，就是等死。”他指尖劃過“土山”二字——這是從《三國演義》里抄來的地名，離黃河渡口不過五十里，“書上說關羽被圍在土山，就是在這附近。”

“關羽被圍了？”楊小強猛地站起來，草堆被他踢散了半堆，“那咱們快去救他！”

“救他？”黃敏冷笑一聲，她正用布巾包著凍裂的腳后跟，“就憑咱們手里這幾根木棍？關羽帶了三百校刀手都沖不出去，咱們去了不過是多幾具尸體。”

正說著，何文掀開門簾進來，頭上落滿雪花，像個白胡子老頭：“不好了！剛才看見一隊騎兵往這邊來，為首的打著‘曹’字旗，看旗號是夏侯惇的人！”

“追兵來了！”吳斌斌聲音發顫，往火堆邊縮了縮，“怎么辦？要不咱們躲進冰窟窿里？”

“別慌。”趙小云抓起地上的樹枝，在地圖上重重一點，“去土山！夏侯惇是來圍關羽的，咱們混進戰場，說不定能趁亂躲進關羽的營寨。他重情義，見咱們是孩子，總會留條活路。”

“這是玩命！”李小美急得抓住他的胳膊，她懷里揣著最后半塊麥餅，是留給大家應急的，“戰場刀劍無眼，咱們連鎧甲都沒有……”

“留在這兒才是真玩命。”趙小云掰開她的手，眼神異常堅定，“陳剛、高健，你們力氣大，去撿些粗木棍，削尖了當武器；女生們把干糧和水集中起來，用布包好背在身上；楊小強、吳斌斌，跟我去扒些枯草，捆成垛子，等下用來擋箭。”

眾人雖害怕，卻知道趙小云說得對，立刻分頭行動。破廟外的雪越下越大，夏侯惇的馬蹄聲已經隱約能聽見，像擂在人心上的鼓。趙小云最后檢查了一遍——木棍削得夠尖，草垛捆得夠結實，女生們把自己裹得像粽子，連劉小愛的小辮子上都纏了布條防凍。

“走！”他拉開廟門，風雪瞬間灌了進來，帶著冰碴子打在臉上生疼。十三個人貓著腰，順著河灘往土山方向跑，積雪沒到膝蓋，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挪開。

跑了約莫一個時辰，隱約聽見前方傳來金鐵交鳴聲，還夾雜著士兵的吶喊。趙小云爬上一個土坡，遠遠望見土山被曹軍圍得水泄不通，紅旗如林，刀槍似雪，山頭上飄著一面“關”字大旗，在風雪中獵獵作響。

“真被圍了！”楊小強喘著粗氣，扶著膝蓋直不起腰，“你看那山腳下，全是曹軍的帳篷！”

趙小云數了數，曹軍至少有五千人，而土山上的守軍稀稀拉拉，目測不過幾百人。他忽然想起書上的情節——關羽被圍土山，張遼上山勸降，最后定下三事：降漢不降曹，善待劉備家眷，知劉備去向便辭去。

“有了！”趙小云眼睛一亮，對眾人道，“咱們假裝是逃難的百姓，被曹軍抓來當民夫的，趁亂往土山腳下跑。等下張遼肯定會去勸降，曹軍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咱們說不定能混過去。”

他們故意放慢腳步，等曹軍的巡邏隊過來。果然，幾個騎兵沖過來，舉著長矛喝問：“干什么的！”

“回……回官爺，我們是附近的百姓，被抓來搬糧草的。”趙小云故意裝得哆哆嗦嗦，往陳剛身后縮了縮。

騎兵看他們穿得破破爛爛，又瘦又小，不像奸細，便揮了揮手：“快去山腳下搬云梯！耽誤了攻城，砍你們的頭！”

眾人連忙應著，跟著其他民夫往土山腳下走。一路上，箭如雨下，土山上的守軍不斷往下扔石頭，砸得曹軍慘叫連連。一個民夫被流箭射中喉嚨，血噴了趙小云一臉，他強忍著惡心，拉著嚇傻的劉小愛往前跑——這就是戰場，容不得半分猶豫。

到了山腳下，他們被分到搬運云梯的隊伍里。陳剛和高健抬著云梯的一頭，趙小云和楊小強抬著另一頭，女生們則被派去撿石頭，說是等下填護城河用。趁曹軍換防的間隙，趙小云瞥見土山半山腰有個山洞，洞口隱約有士兵進出，想必是關羽的指揮部。

“看見那個山洞了嗎？”他低聲對眾人道，“等下攻城開始，曹軍必然大亂，咱們就往那兒跑。”

話音剛落，曹軍陣中忽然響起號角聲，夏侯惇的聲音如雷貫耳：“關羽匹夫！再不投降，本將軍就放火燒山了！”

山頭上傳來關羽的回應，聲如洪鐘：“曹賊休狂！某視死如歸！”

就在這時，曹軍陣后忽然騷動起來，一騎白馬沖出，直奔土山而去，馬上騎士打著“張”字旗——是張遼！

“機會來了！”趙小云低喝一聲，趁曹軍都看向張遼，拉著眾人往山后繞。那里的守軍果然少了許多，陳剛用削尖的木棍打倒一個哨兵，高健背起嚇哭的林珍珍，女生們互相拉扯著，踩著積雪往半山腰爬。

山路上全是亂石和積雪，劉小愛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去，幸好被黃敏死死抓住。徐麗芳的鞋掉了一只，光著腳踩在冰碴上，血順著腳趾縫往下滴，卻咬著牙不吭聲。趙小云回頭望了一眼，曹軍已經發現他們，十幾個士兵舉著刀追了上來，嘴里罵著“小奸細”。

“快進洞！”他推了最前面的李小美一把，自己轉身撿起塊石頭，狠狠砸向追得最近的士兵。那士兵被砸中額頭，慘叫著倒下，后面的人愣了一下，趁這功夫，眾人終于鉆進了山洞。

山洞里出乎意料地暖和，角落里堆著干草，幾個傷兵靠在石壁上呻吟。正中央，關羽披著綠袍，正和一個副將說話，見他們沖進來，丹鳳眼猛地一瞪：“你們是誰？”

“將軍！我們是徐州來的學生！”趙小云喘著氣，指著洞外，“曹軍追來了，求將軍救命！”

關羽還沒說話，洞外就傳來喊殺聲，追兵已經到了洞口。他眉頭一皺，對副將道：“攔住他們！”又看向趙小云，“你們怎么會跑到這兒來？”

“我們從許昌逃出來的！”何文急道，“曹操殺了董承和貴妃，還要對將軍下手！張遼將軍讓我們往河北走，可黃河凍住了……”

“文遠？”關羽眼神一動，剛要再問，洞外忽然傳來張遼的聲音：“云長！某有要事相商，快讓你的人住手！”

關羽對副將使了個眼色，洞外的廝殺聲停了。他走到洞口，與張遼低聲交談了許久，趙小云他們躲在干草堆后，隱約聽見“降漢不降曹”“善待甘糜二夫人”“知玄德下落便去”等字眼——正是書上寫的“土山三約”！

等張遼離開，關羽回到洞里，目光落在趙小云他們身上，語氣緩和了些：“你們既是文遠關照的人，某便護你們一時。但土山被圍，糧草不多，你們得自己想辦法找吃的。”

“多謝將軍！”眾人松了口氣，癱坐在干草堆上，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在山洞里暫且安身。白天幫著傷兵換藥、搬運石頭，晚上就擠在干草堆上睡覺。關羽果然遵守約定，每日分些干糧給他們，雖只是些粗糧，卻足夠活命。趙小云常趁空閑翻看《三國演義》，看到“救白馬曹操解重圍”那一段，知道顏良已在白馬坡挑戰，曹操很快會派關羽去迎戰。

“關羽要去斬顏良了。”他把書遞給陳剛，“這是他離開曹操的第一步。等斬了顏良，袁紹肯定會遷怒劉備，劉備就會想辦法讓關羽去河北，到時候咱們就能跟著他離開土山了。”

“斬顏良？”楊小強眼睛發亮，“就是那個‘河北四庭柱’之首？書上說關羽一刀就把他劈了？”

“哪有那么容易。”黃敏正在縫補一件破損的鎧甲，是給傷兵用的，“顏良帶了十萬大軍，白馬坡離這兒還有百里，曹操怎么會放心讓關羽一個人去？”

話音未落，洞外忽然傳來馬蹄聲，一個士兵跑進來說：“將軍！曹操派人來，說顏良在白馬坡挑戰，請將軍速去解圍！”

關羽站起身，抽出青龍偃月刀，刀身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某正欲與河北名將一戰！”他看了趙小云一眼，“你們若想離開，可隨某的隊伍一起走，到了曹營，再想辦法往河北去。”

“真的能走？”張雁又驚又喜。

“曹操求某出戰，必然答應某的條件。”關羽道，“甘糜二夫人也在曹營，某正好去護著她們。你們混在我的親兵里，沒人會查。”

眾人立刻收拾東西，把僅有的干糧和水背在身上。跟著關羽的隊伍下山時，曹軍果然放行了，士兵們看他們是孩子，根本沒在意。趙小云回頭望了一眼土山，那座光禿禿的山坡上，仿佛還殘留著他們的血汗和恐懼。

往白馬坡去的路上，曹軍連綿不絕，旗幟如林。趙小云他們混在關羽的親兵隊伍里，聽著士兵們議論顏良如何勇猛、斬了曹操幾員大將，心里既緊張又期待——馬上就要親眼見到“斬顏良”的名場面了！

到了白馬坡，曹操親自出營迎接關羽，身后跟著許褚、徐晃等大將。趙小云他們躲在親兵隊尾，看見顏良的軍隊列在對岸，黑壓壓的一片，軍陣嚴整，果然有百萬雄師的氣勢。

“云長請看，”曹操指著對岸的麾蓋，“那就是顏良的中軍。”

關羽瞇起丹鳳眼，冷哼一聲：“土雞瓦狗耳！”說罷翻身上馬，提著青龍偃月刀，直奔對岸而去。

“快跟上！”趙小云拉著眾人，悄悄跟在后面，躲在一處土坡后觀看。只見關羽的赤兔馬快如閃電，轉眼間就沖到顏良陣前，顏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刀斬于馬下。河北軍大亂，曹軍趁機掩殺，白馬之圍瞬間解除。

“真……真斬了！”吳斌斌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木棍都掉在了地上。

“走！”趙小云拉了他一把，“趁亂混進曹操的隊伍，回許昌！只有到了許昌，才能找機會去河北！”

十三個人隨著潰散的人流往回走，身后是震天的歡呼和廝殺聲。趙小云回頭望了一眼，關羽正提著顏良的首級回營，陽光照在他的綠袍上，宛如一尊不可戰勝的戰神。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斬了顏良，還有文丑；離開了土山，還有五關六將。但此刻，他心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莫名的激動——他們不僅見證了歷史，還在這歷史的洪流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路。

曹操的大軍開始回撤，趙小云他們混在隊伍里，朝著許昌的方向走去。路邊的積雪漸漸融化，露出黑褐色的土地，像極了他們來時的路。只是這一次，他們不再是漫無目的的逃難者，而是心中有了方向的追路人。

“下一章，是關羽千里走單騎。”趙小云摸了摸懷里的《三國演義》，對眾人笑道，“咱們的千里路，也才剛走了第一步呢。”

眾人相視一笑，腳步輕快了許多。陽光穿透云層，照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春天，似乎真的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