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姝被消毒水的氣味嗆醒時，首先看見輸液管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她試著活動手指，卻發現無名指上戴著枚陌生的鉆戒。金屬卡扣的涼意讓她突然清醒——這不是她的身體！

“小暖你終于醒了！“護士沖過來按呼叫鈴，“昏迷這半個月可把境醫生急壞了。“

碎姝張嘴想反駁，喉嚨卻發出輕柔的聲線：“我這是…在哪兒？“這分明是姐姐溫奇暖說話時特有的氣音。監護儀發出刺耳鳴響，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正無意識卷著鬢角碎發——姐姐緊張時的小動作。

鏡子里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臉，但左眼下方多出顆淚痣。碎姝記得很清楚，那顆痣是溫奇暖十六歲生日時長出來的。她顫抖著摸向脖頸，果然在鎖骨位置觸到細疤——去年姐姐做甲狀腺手術留下的。

“認知混亂是正常現象。“穿白大褂的男人匆匆進門，胸牌上寫著“境緩寒“。他翻開病歷本時，碎姝注意到他左手戴著同款鉆戒，“你車禍時頭部受到撞擊，可能需要重新適應身份。“

碎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境醫生，我是碎姝！溫奇暖的妹妹！“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她感覺后腦勺像有冰錐在攪動。病床邊的綠蘿盆栽突然瘋狂生長，藤蔓瞬間爬滿整面墻。

境緩寒瞳孔收縮，迅速給她注射鎮定劑：“看來腦震蕩引發了人格分裂妄想。“在意識消散前，碎姝瞥見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鉆石胸針——和三年前雨夜里扎進姐姐頸動脈的那枚一模一樣。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碎姝溜進衛生間反鎖上門，扯開病號服檢查身體。腳踝處的蝴蝶胎記正在滲出淡金色液體，而胸口赫然浮現發光的星圖。當她試圖擦拭時，鏡中突然閃過溫奇暖的臉：“快逃！戴萌要把我們做成標本！“

門外傳來護士的閑聊：“308房真可憐，未婚夫天天守著植物人妹妹，結果醒來的居然是姐姐人格…““聽說境醫生把訂婚戒指都換到無名指了…“

碎姝蜷縮在浴缸里發抖。她終于摸到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這是七歲時被自行車劃傷的，而姐姐耳后光潔如玉。但此刻鏡中人的耳后，只有一顆紅痣在幽幽發亮。

晨光透進百葉窗時，境緩寒帶來了藍莓果醬面包。碎姝盯著玻璃罐上凝結的水珠，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姐姐舉著同樣的果醬瓶追她的自行車，而戴萌醫生的鉆石胸針在百米外的樹叢里閃爍。

“這是你最喜歡的。“境緩寒舀起果醬抹在面包上，銀勺與瓷盤碰撞出清脆聲響。碎姝注意到他尾指有道新結痂的咬痕，形狀竟與自己虎牙完全吻合。

當第一口藍莓醬在舌尖化開時，碎姝的太陽穴突然劇痛。無數記憶碎片噴涌而出：溫奇暖深夜在實驗室拷貝數據、戴萌舉著針管冷笑、自己躺在手術臺上看著胎記被激光掃描…

“啪嗒“，果醬勺掉在地上。碎姝抬頭看見境緩寒的白大褂第二顆紐扣果然松了線——這是姐姐六歲日記里寫的秘密：他撒謊時總會無意識撥弄那顆紐扣。

“小暖？“境緩寒伸手要扶她，碎姝猛地推開他。在撞翻的果醬瓶滾向門口時，她看清瓶底生產日期標注著：2023年10月17日。

而今天，是2023年9月30日。

碎姝把果醬瓶藏進病號服時，走廊傳來輪軸吱呀聲。戴萌醫生推著送藥車停在門口，胸前的鉆石胸針閃著冷光。她指甲涂著暗紅色甲油，正輕輕敲打裝鎮靜劑的藥瓶。

“該換繃帶了。”戴萌掀開碎姝的劉海，鑷子突然停在半空，“咦？傷口愈合速度真驚人。”

碎姝盯著治療盤里扭曲的舊紗布，暗褐色血漬竟組成蝴蝶輪廓。她突然想起姐姐的警告，脫口問道：“您胸針上的鉆石是不是少了一顆？”

戴萌手指微顫，酒精棉球滾落床底：“小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她猛地扯開碎姝衣領，在看到鎖骨疤痕時冷笑，“果然是殘次品，連表皮再生都控制不好。”

碎姝趁機翻身下床，卻撞翻送藥車。藥瓶噼里啪啦炸裂，滿地藥片間混著半張皺巴巴的送貨單——收貨人竟是三年前去世的溫奇暖！

“抓住她！”戴萌的高跟鞋碾過送貨單，“別讓她進三樓藥房！”

碎姝赤腳沖進安全通道，腳踝胎記突然灼痛。她發現每層臺階都刻著微小的數字：B1層標著“2020”，2層是“2023”，而三樓標著“？？？”。當她的手觸到三樓門把時，整條走廊的電子鐘突然開始倒計時。

藥房冷藏柜里堆滿藍莓果醬，瓶身標簽全是不同日期。碎姝抓起最近的生產批號，手機掃碼顯示“查詢不到該商品信息”。這時她發現最里層的瓶子在冒寒氣，瓶底結著冰霜——生產日期是2003年7月7日，她和姐姐的生日。

“這是第一批培養基。”境緩寒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他白大褂沾著藍莓醬漬，“你姐當年偷喝了半瓶，從此我們只能在她身上做實驗。”

碎姝后退時撞翻貨架，玻璃渣中浮起發光的液體。那些藍莓醬像活物般匯聚成蝴蝶形狀，直撲她腳踝的胎記。境緩寒突然扯開領帶，露出鎖骨位置的隕石紋身——竟與她胸口的星圖完全吻合。

警報聲中，戴萌舉著針管破門而入。碎姝慌亂間吞下沾著藍莓醬的藥片，眼前突然閃現記憶畫面：七歲生日那晚，母親把雙胞胎抱進裝滿果醬的浴缸，隕石胎記在藍莓漿里發出詭異的脈沖光。

當針尖即將刺入脖頸時，碎襪突然發現所有藥柜玻璃都映不出戴萌的身影。她抓起果醬瓶砸向鏡子，裂縫中伸出無數透明觸手將戴萌拖入鏡中世界。

“你才是被復制的那個...”戴萌的尖叫隨著鏡面愈合戛然而止。境緩寒跪在滿地狼藉中，手中的婚戒盒滾出兩枚隕石戒指：“你姐真正的遺物，戴著它才能打開南極的...”

碎姝突然劇烈干嘔，吐出的藍莓籽在地面拼出四個字：快逃！現在！

碎姝裹著偷來的護士服溜出醫院時，天空正飄著鐵銹味的雨。境緩寒給的隕石掛墜貼在心口發燙，指引她鉆進巷口的快遞車。車廂里堆滿寄往“漠河北極村47號“的包裹，發件人全是“溫奇暖“。

老宅院墻爬滿枯死的紫藤，碎姝翻窗時被劃破手掌。血珠滴在門廊地磚上，竟自動匯聚成箭頭指向閣樓。黑暗中響起孩童嬉笑，分明是她和姐姐的聲音：“蝴蝶往左飛，秘密在床底...“

閣樓木門推開瞬間，腐壞的藍莓醬氣息撲面而來。月光透過圓形天窗，正照在那臺老式望遠鏡上。碎姝突然頭痛欲裂——鏡筒里卡著半張泛黃的照片，是五歲的自己被母親按在裝滿果醬的浴缸里，而鏡面倒映出的卻是溫奇暖的臉！

“沙沙...“書桌抽屜無風自動，飛出本燒焦的日記。碎姝認出是姐姐的筆跡：“媽媽把隕石粉混進奶粉，我們喝下后胎記開始發光。戴萌阿姨說等十八歲就能...“

屋頂突然傳來重物拖拽聲。碎姝躲進衣柜，透過縫隙看見戴萌的紅色高跟鞋踩進閣樓。她指甲縫里嵌著藍莓皮，正用鉆石胸針劃開墻面——磚縫里露出密密麻麻的冷凍胚胎，每個都長著蝴蝶胎記！

“出來吧小老鼠。“戴萌舔著胸針上的血，“你媽當年偷走兩個實驗體，現在該回收了。“她甩出鋼絲纏住碎姝腳踝，胎記接觸鋼絲瞬間迸出火花。

碎姝掙扎中撞翻望遠鏡，鏡片折射的月光突然聚成光刃。她本能地握住光柱橫掃，鋼絲應聲而斷。戴萌的假發被削落，露出布滿電子元件的頭顱：“你以為逃得出克隆工廠？“

閣樓地板突然塌陷，碎姝墜入地下實驗室。培養艙里漂浮著上百個“溫奇暖“，她們腳踝的胎記連成發光的神經網絡。中央控制屏閃爍紅字：【主體蘇醒，記憶同步率98%】

碎姝撲向操作臺時，瞥見監控畫面里真正的母親被鎖在南極觀察站。她瘋狂點擊鍵盤，所有培養艙同時開啟。克隆體們睜開金色瞳孔，齊聲呢喃：“歡迎回家，第299號實驗品。“

警報轟鳴中，境緩寒踹開鐵門。他舉著噴火器灼燒追來的克隆體，火星濺到碎姝袖口，燒出的破洞露出皮膚下的金屬光澤。

“現在你該明白，“境緩寒拽著她跳進通風管，“為什么你吃藍莓醬從不過敏——你的胃是三年前用隕石合金重造的。“

管道盡頭透出星光，碎姝摸到腰間多出個微型硬盤。境緩寒最后的話被爆炸聲淹沒：“去漠河找真正的...“

墜入河水的瞬間，碎姝聽見此起彼伏的落水聲。上百個克隆體正在下游浮出水面，她們濕漉漉的頭發間，鉆石胸針閃著統一頻率的紅光。

碎姝從冰河里爬上岸時，發現指縫結了層藍紫色冰晶。對岸克隆體的紅眼在霧中忽明忽暗，像一群電子狼。她跌跌撞撞闖進漠河鎮的早市，烤地瓜的香氣混著血腥味鉆進鼻腔。

“姑娘，買條圍巾吧。“賣山貨的老漢突然攥住她手腕，“你媽當年留下的。“粗糲的貂皮圍脖里縫著張泛黃照片：二十歲的母親抱著嬰兒站在南極光下，她腳踝的蝴蝶胎記比現在大兩倍。

集市突然騷動起來。碎姝瞥見戴萌的克隆體牽著三條機械獵犬逼近，狗鼻子噴出的藍煙正在追蹤她的體溫。她抓起辣椒面撒向空中，鉆進運煤車時被鐵鍬劃破小腿——傷口沒有流血，露出銀色金屬骨骼。

“去氣象站！“老獵戶開著破皮卡把她塞進煤堆，“你姐留了東西在雷達塔。“車廂里堆滿凍硬的藍莓，每顆果實里都裹著微型芯片。

暴雪中的氣象站像艘擱淺的飛船。碎姝按老獵戶說的掀開第三塊地板，鐵盒里躺著支口紅。旋開底座，激光投影出溫奇暖的影像：“當你看到這段錄像，說明我的克隆體開始追殺了。記住，媽媽沒死，她在...“

屋頂突然被無人機撞破。三個戴萌從天而降，她們的鉆石胸針拼成三角形力場。碎姝的口紅突然噴射強酸，融化了最近的克隆體。另兩人脖頸裂開，伸出電纜纏住她的金屬腿骨。

“你才是最早成功的克隆體。“戴萌們異口同聲，“299次迭代才把隕石融合率提到87%。“她們撕開碎姝的衣領，胸口的星圖正在滲出發光血液。

老獵戶的獵槍在此時轟鳴。子彈擊碎力場發生器時，碎姝趁機掰斷自己的小指——金屬指骨彈出刀刃割斷電纜。她撞破觀測窗跳下懸崖，背包里滾出母親的照片，背面用血寫著：去鯨魚灣找破冰船“隕火號“。

墜入雪堆的瞬間，碎姝摸到耳后紅痣脫落，露出下方的條形碼：AE299。暴風雪中傳來汽笛長鳴，她腕間的隕石項鏈突然指向海岸線，吊墜里封存的藍莓籽正發出脈沖光亮。

碎姝在暴風雪中摸到“隕火號“時，船身正在滲出熒藍的冰淚。甲板結滿鋸齒狀冰棱，每踏一步都有機械運轉聲從深海傳來。她跟著隕石項鏈的指引鉆進貨艙，成箱的藍莓罐頭堆成高墻，標簽印著“南極特供-逆熵計劃“。

“等你三天了。“穿貂皮的老船長從陰影走出，他左眼裝著發紅的義眼，“你姐留的船票。“他攤開掌心，是半枚被咬過的藍莓軟糖——糖紙折成的蝴蝶正是碎姝胎記的形狀。

貨艙突然劇烈震顫。碎姝扒著舷窗看見冰面上有雪地車逼近，車頂天線掛著戴萌的假發套。老船長掀開暗格把她推進去：“去底艙找紅色冷凍柜！“

滑過結冰的管道時，碎姝的手電照出艙壁刻滿的“正“字。最舊的刻痕旁寫著：“溫奇暖，第44次蘇醒，失敗。“她突然明白姐姐為何執著于漠河——這里藏著所有克隆體的記憶備份。

紅色冷凍柜里蜷縮著凍僵的女孩，面容與她完全一致。碎姝觸到尸體腳踝時，自己的胎記突然劇痛。冰霜剝落的瞬間，她看見克隆體胸口插著鉆石胸針，針尖刺入的皮膚下露出芯片一角。

“這是第298號。“老船長幽靈般出現在身后，“你姐親手銷毀的。“他掰開尸體手指，掉出張被血浸透的船票：終點站標注著南極星灣，日期卻是2003年7月7日。

追擊者的腳步聲逼近底艙。碎姝情急之下吞下船票，紙張劃過食道發出金屬摩擦聲。老船長突然用獵刀劃開自己小腹，扯出發光的藍莓狀器官：“快！用這個啟動救生艇！“

碎姝抱著器官跳進救生艙時，整艘船響起倒計時。透過圓形舷窗，她看見戴萌的克隆體們沖進底艙，老船長拉響炸藥引線的剪影映在冰墻上。爆炸的氣浪推著救生艇沖入冰海，幽藍的水下竟漂浮著無數冰棺，每個棺內都沉睡著戴萌不同年齡的克隆體。

隕石項鏈突然吸附在艙壁上，扯著碎姝撞向某具冰棺。棺內少女戴著她的同款胎記，懷中抱著的實驗日志寫著：“1999年7月，第1號實驗體出現排異反應，建議銷毀。“日志尾頁貼著母親的照片，她站在南極光下舉著塊冰板，上面用血畫著雙生蝴蝶。

救生艇氧氣告警時，碎姝發現冰棺底部有條隧道。她咬牙砸開棺蓋，克隆體的手腕上戴著兒童手表，屏保是姐妹倆五歲時在隕石坑的合影——但照片里的碎姝，耳后根本沒有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