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小菜園,是楚凌霜這幾天最常來的地方。
不為別的,這里安靜,人少,離村子主路又遠(yuǎn),關(guān)鍵是……她能在這兒思考。
太陽落山后,山風(fēng)透過竹籬吹進(jìn)來,帶著青草的涼氣。幾只雞啄著地上的米粒,在她腳邊悠哉地走過,她看著它們的爪印在泥土上一圈圈地印著,心神卻沒放在上面。
她把袖子卷到手肘,蹲在地里理草,指尖輕輕拂過一片葉子。
忽然——
一縷極淺的紅光,從她指腹閃過。
只是一瞬,像火星在黑夜中劃過,明滅不定。
她整個人僵住。
不是太陽光,也不是反光——她故意背著光,光源也無法從這個角度照到指腹上。
那縷紅光,分明是從她體內(nèi)透出來的。
她靜靜抬起手,盯著指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光已經(jīng)消失了。
她緩緩把手指貼在胸口。
沒有疼,也沒有灼熱,只是一種奇異的“存在感”,像某種能量在皮膚下游走。
“又來了。”
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她剛醒的那個早晨。那時她以為是眼花,也刻意說服自己不要多想。但這次,她不能再用“錯覺”來解釋。
她心底生出了一種隱隱的不安。
“我不會是……真的中什么邪了吧。”
?
晚飯時,劉嬸做了雞湯,還特意把一塊雞腿夾進(jìn)她碗里。
“你身子還虛,要補(bǔ)點(diǎn)。”
楚凌霜道謝,吃得不多,只象征性地動了幾筷。
劉嬸看她若有所思,忍不住開口:“是不是你那記憶……還想不起來?”
楚凌霜輕聲道:“能記得一些……只是太雜,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
劉嬸拍了拍她的手,嘆道:“姑娘你不用怕,在這村里,沒有人會害你。你安心住下就是。”
她微笑點(diǎn)頭,心里卻越來越清醒:她不能一直這樣困在無知里。
吃過飯,她洗完碗后并未馬上回屋,而是獨(dú)自繞到村外林邊,找了一塊高一點(diǎn)的石頭坐下。
星星很多,月光淡淡地照下來,樹影斑駁。
楚凌霜抱著膝蓋坐著,一言不發(fā)。
這是她穿越來的第五天。
這幾天里,她每天都在“試圖融入”這座陌生村莊。她主動幫忙干活,刻意減少存在感,觀察村民語言、習(xí)慣、生活細(xì)節(jié)。她沒有貿(mào)然提問,生怕一不小心暴露“外來者”的身份。
但今天的那一抹紅光……讓她無法再對這個世界與自己“保持沉默”。
她終于承認(rèn),這具身體,不正常。
她必須搞清楚自己到底成了什么。
她望著遠(yuǎn)處蒼茫夜色中的山林,輕輕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
遠(yuǎn)處傳來一聲輕響。
是腳步聲,落在松軟的落葉上,極輕,極快。
楚凌霜猛地轉(zhuǎn)頭,目光鎖定不遠(yuǎn)處的一棵枯木后方。
她站起身,迅速退后一步,呼吸立刻壓低。
腳步聲停了。
什么都沒動。
她緊張得手心出汗,可大腦卻異常冷靜。
“不是野獸。”
她確定。這腳步規(guī)律、輕盈,像人。
她試探著往后退了半步,腳底踩到一根枯枝,發(fā)出輕響。
——就在這一瞬。
一道黑影猛然從那棵枯木后方掠出,直撲她所在方向!
楚凌霜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雙手,想擋住眼前襲來的黑影。
下一秒——
砰!
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從她手臂爆開,帶著灼熱的紅光,以她為圓心向四周震蕩!
黑影像被狂風(fēng)掃中一樣,生生在半空中折了個角度,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啊——”
楚凌霜自己也被震得后退一步,背撞在了樹干上,嗆了一口氣。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味。
她喘著氣,看著自己的手掌——
掌心正微微泛紅,光芒若隱若現(xiàn),像是火焰被掐滅后的余燼。
而不遠(yuǎn)處的草叢中,那道黑影哼了一聲,竟然掙扎著站了起來!
楚凌霜心里一凜。
那不是村民,也不是野人。
那人穿著一身黑衣,衣角有奇怪的刺繡圖案,看不清臉,只在手腕上綁著一塊破舊的灰布。
那塊灰布,正微微發(fā)光。
楚凌霜想喊,嗓子卻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樣。
那人看了她一眼,眼中掠過一絲詫異,接著飛身而起,幾步之間消失在夜林中。
楚凌霜扶著樹干,手還在抖。
“他是誰……他是沖我來的?”
她冷汗?jié)裢噶撕蟊场?/p>
她意識到——
這不是巧合。
那人,是來找她的。
而她剛才反擊時用的那股力量……不是她學(xué)來的,是身體本能釋放的。
?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到村中,換下滿是泥土的衣物,連夜燒掉沾血的草巾。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一夜,她坐在床上幾乎沒睡,腦海里不斷回放那個黑衣人倒飛出去的畫面。
她試圖理性分析:
“他在試探我,或者在確認(rèn)什么。他并沒下死手。”
“我體內(nèi)有某種力量……而他也有。”
“這個世界,也許比我以為的,要復(fù)雜得多。”
她低頭看向自己泛紅的手指,良久沒動。
“我不是普通人。”
這一句話,在她心中緩緩落下。
不像宣告,更像自我確認(rèn)。
?
黎明將至,霧氣彌漫。
她走出屋門,站在院子里,盯著東邊第一縷晨光,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知道,逃避不了。
從今天開始,她必須真正地——去面對這個世界。
以及,她自己。
……
天地靈氣劇烈波動,仿佛某種封閉許久的結(jié)界,被強(qiáng)行撕開了一道裂縫。
遠(yuǎn)在百里之外,山海交界處,瑯虛仙宗的護(hù)宗靈塔輕微震蕩,原本沉眠在塔底的六道靈鏡,陡然亮起一面。
塔中,一位白須道者猛然睜眼,捻須低語:
“有異火氣息波動……卻并非火靈之脈,像是某種……逆靈本源?”
他揮袖,一道靈符飛出,化為流光直奔宗門東閣。
“傳信白霖長老,前往南嶺,查看異常靈震。”
……
同一時刻,北域邊陲,浮空冰山上的寒鏡派望氣石臺上,一名女子披著狐裘,眼眸幽深如潭,她身后數(shù)名弟子神色微動。
“靈極天盤驟現(xiàn)紅芒。”
她輕聲說:“自赤冥妖火被鎮(zhèn)壓之后,已經(jīng)百年未動過了。”
一名少年弟子疑惑道:“可是此地并無妖靈異動,是不是盤誤?”
“盤不會錯。”她淡然一笑,“只是……我們沒見過這樣的命數(shù)。”
她望著天邊那微微泛紅的氣息,緩緩合起手中靈鏡。
“若是有人逆命而來……那必非本界之人。”
……
而在南嶺更西,一片荒廢山谷中,曾經(jīng)的魔門舊殿,一座被遺棄的石殿忽然震動。
積塵的壁畫脫落,露出其中一枚殘印。
血紅的光芒從印中升起,映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女子、黑發(fā)、眉心隱隱泛光。
殿外,一名正苦修的年輕人忽然吐血,瞳孔劇震!
他緩緩抬頭,眼中閃出熾烈的興奮與驚疑。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