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的春闈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屆會試,皇帝今年才剛十九歲,跟死去的那位永嘉郡主同月同日同時出生。
狀元郎徐鶴年方二十二,是皇帝定的狀元,也是在殿試上唯一一個由皇帝欽定的進士及第。
徐鶴在門下省歷練,官職雖低,但是是個香餑餑。
廣陵侯雖然是個武官,但他必須把徐鶴拉攏到手。
所以幾個月前,他多方運作,終于把二舅兄段雄的嫡長女說媒給了他,這門婚事已經定了下來。
很快,徐鶴就要成為他廣陵侯的侄女婿。跟他杜家綁在一起。
“侯爺!”
剛把事情安排下去,負責門房那邊的管事就匆匆進來了,帶著驚色:“何建忠死了!”
“你胡說什么?”
廣陵侯喝了口茶,然后斥他。
兩個時辰之前何建忠才從他這里挨了頓斥罵離去,該死的是獄中的柳氏,怎么會是何建忠?
真是胡說八道。
管家急了:“是真的!不但何將軍死了,何夫人也瘋了!是何夫人瘋癲之后把人殺了的!來人說捅了足有十幾刀……”
他把聽來的消息全都說出來了。
生怕廣陵侯不信,還把傷口位置都給比劃了出來!
廣陵侯呆愣地看了三息,終于自案后站了起來。
兩眼在管家臉上膠著了片刻,確定他的確是有了可靠消息,而不是真的胡說八站定,這才大步步出書案,怒喝道:“快傳世子,去何家看看!”
管家屁滾尿流地出去。
廣陵侯望著他的背影,半天才收回目光,但他這神色,卻是收拾不好了!
……
杜鈺原還在順天府處理柳氏捅出的簍子,聽說何家又出事,便一路飛奔過來。
早就蹲守在順天府附近的霍紜見他離開,遂也整了整身上的短打衣衫,拎著包袱走向了牢門口的獄卒:“軍爺……”
杜玉到了何家,也被眼前的情形驚得倒吸了兩口氣:“那行兇的瘋婦呢?趕緊把人押過來!”
何夫人來了。被押跪在地下。
杜鈺問:“人是你殺的?”
何夫人抬著頭,雙目呆癡,只是笑:“是郡主殺的?!?/p>
杜鈺心里一驚,抓住她的頭發(fā):“哪來的郡主?”
何夫人指著屋里,又指著屋檐,隨后又指向上房后方:“那里,那里,到處都有……”
杜鈺盯著她看了片刻,皺眉撒了手。
隨后他看到了張少德:“你幾時來的?”
張少德上前:“才來,不久!”
“看出什么來了嗎?”
張少德臉色煞白,抬頭看他一眼,又慌忙把頭垂下:“未曾!在下什么都未曾發(fā)現!”
杜鈺皺了皺眉,也蹲下去開始察看何建忠的尸體。
“何家主事的人呢?”
此時門口突然來人。
竟然是順天府的捕快。
杜鈺轉身:“何事?”
捕快連忙俯首:“稟世子,是何暉出事了!今日下晌何暉前往府衙撤訴,章程走完后去大牢接柳氏,結果柳氏因為吃過何家送的飯食后當場口鼻噴血而死。初步判定,何暉有重大嫌疑!”
張少德聞言一震,張了張嘴想要說話,隨后卻又把目光調向了杜鈺。
“胡扯!”
杜鈺驀地一聲咆哮?!拔也艅倧捻樚旄^來,柳氏在那好好的!”
捕快跪在地上磕起了頭:“世子息怒!事情屬實,如今府衙里都開堂了,大人命小的過來傳個何家主事的人前去……”
杜鈺團團轉了兩圈,隨后踹翻凳子:“一派胡言!那是何暉的妻子,他明明是去接她,怎會在牢中殺妻?你們查清楚了嗎?!”
“仵作已經查過了柳氏吃過的飯食,確認不管是包袱皮還是飯菜的樣式,都是出自何家。那些飯菜甚至何家廚房里還有一模一樣現成的樣式。
“世子恕罪,小的們只是傳話,案情內幕還得問大人……”
杜鈺臉色發(fā)青,盯著二人半日不得言語。隨后怒喝一聲:“留幾個人把何家里外都給我看好了,其余人隨我去順天府!”
捕快快速爬起來引路。
方才鬧哄哄的院子,立時又安靜了不少。
此時位于廊下的張少德,已然血色盡失,右手不自覺地壓住了衣襟!
在他衣襟之下,那枚染血的皇城司令牌似乎變成了紅炭,已燒得他周身似火……
……
自打張少德出門之后,張夫人就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沒有一刻是安寧的。
煎熬到日光西斜時,門外總算傳來了腳步聲,張少德進來了,臉色卻白成了一張紙。
他把懷里的皇城司令牌拿出來:“我在何建忠的尸體之下找到了這個,他掌心壓著的。
“憑何夫人的體力,是無論如何殺不死何建忠的。一定是有人先殺了何建忠,然后利用了何夫人。
“皇城司的令牌,只有侯爺手上有!
“這足以證明何家的事——是杜家干的?!?/p>
張夫人聽完三魂不見了七魄:“是侯爺殺了何建忠?這是為什么!何家對他那么忠心,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張少德癡癡地望著燈苗:“因為我們已經助他拿到了皇城司大權,上趕著為侯府賣命的人多的是,已經不差何家張家了。
“反而我們和何家知道他們的秘密,就等于是個威脅,如果把我們除去,他們從此就能高枕無憂!
“謀殺永嘉郡主的事情從此深埋在地底下,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得到他們。
“憑借這一點,就已經綽綽有余!
“所以,不光是何家,接下來我們也是他的目標!”
張夫人肝膽俱裂,她搖頭道:“不可能的!前日廣陵侯夫人還找我去給老夫人的壽宴幫忙待客,還要為咱們的盈姐兒說媒!”
“唱戲誰不會?”張少德布滿血絲的目光轉向她,“如果我告訴你,今日不止何建忠死了,柳氏也在牢里死了,而且何暉被官府當成了殺人兇手扣押了起來,你還會相信不是杜家下的手嗎?!”
張夫人眼前一黑:“何暉也入了大牢?”
“就在半個時辰前,捕快親自來傳的話!”張少德咬牙,“全都湊一塊了,你說這不是奔著滅口去的,還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