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紜支棱起了身子,偷偷覷著魏章。
蘭琴知道月棠這是在替霍紜討保,也是給魏章一個臺階下,當即也笑道:“還不快去?難道你師傅的態度還能越過郡主不成?”說完從案上藥箱里挑了兩顆丸藥塞給他,“臂上落了傷,記得服藥。”
霍紜立刻沖微笑的月棠笑了下,然后響亮地道了聲得令,跑出去了。
魏章看看他背影,又嘆氣看向月棠:“您太寵那孩子了。”
月棠笑著坐下來:“這就叫寵么?呵從前我待你們不也是如此。”
魏章默語。
月棠是天之驕女,是高高在上的端王獨女,從被派去王府之前,帝后就交代他們,她是他們永遠的主人,哪怕就是死,就是去了地府,也絕不能背叛她。
所以她就是他們每一個人心里的領袖,是他們的天。
而這個小小年紀就背負著天命煞劫的金枝玉葉,被人背地里議論為禍水的帝侄女,從見面第一眼起到現在,沒有一次向他們發泄過心中的委屈,沒有一次踐踏過他們的尊嚴。
即使他們之間有著嚴格的階級界線,可是該被關注的時候,月棠也從未忽略過他們。
而這樣心懷善念,同時可稱與世無爭的她,卻還是被卷入了陰謀,差一絲絲就成了犧牲品!
月棠道:“說說你此去情形。張繼下場如何?”
廣陵侯仍然在尋找魏章,月棠他們一直知道,他們抵達京城的前一天,魏章折返出京,拋出了線索,成功引得杜家找上何旭擔下這差事。
然后他再折回京畿,在城外等著杜家派出去追殺他的人。
所以哪怕當時何旭沒有死在她手上,也會在出城后死在魏章手上。
月棠堅決不允許有一個漏網之魚,魏章就是這個補漏之人。
現在張家那邊收網了,他自然也該回來了。
魏章點頭:“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杜家的人追殺他。
“他被殺死在客棧里。”
月棠點頭,又道:“何家張家已了,接下來對付杜家。
“靖陽王府跟中書省沒有牽扯,杜家父子背后的人若確屬中書省之人,那靖陽王的嫌疑暫時可以消去一二。
“然而基于立場,我卻不認為他會舍得放棄杜家這個現成的狗腿子。
“一旦到了關鍵時刻,靖陽王不一定不會出手相護杜家。
“畢竟一個無關緊要的郡主的生死,對他靖陽王來說毫無影響。而廣陵侯府倒了,對他來說卻可算是不小的折損。”
“別說了!出大事了!”
月棠剛喝了一口藥,華臨就拿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匆匆走進來,手忙腳亂鋪開在桌子上,卻原來是張告示!
“今日街頭,到處貼滿了這張紙,靖陽王府不知因為何事,四處尋找‘王嬛’!”
屋里二人神色同時一變。
王嬛正是月棠當年假扮平民女子在外走的化名,也是如今她在必要之時才用來出示的身份。
靖陽王府尋她?
這是要干什么?
“一定昨天夜里的事留下了漏洞!”魏章滿臉懊惱,“阿紜那個小兔崽子,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不可!”
“說這些干什么?”月棠不滿的望著他,沿著簾櫳走了幾步,她回頭又拿起了這張紙,“這上方只寫了我的名姓,身份,以及祖籍地,而并未畫我的畫像,還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
華臨急得:“憑靖陽王府的勢力,動起真格來挨家挨戶的搜尋,您就是變成一只鳥,也能給他逮著!”
魏章也反應過來:“靖陽王是如何知道您的名號的?”
“這我如何得知?”月棠眉頭也皺得跟他一樣緊,“我與此人從無交集,且我這張丁籍只是個普普通通良民,就連滿京城人知道我這個名號的也幾乎沒有。若說重名,這生辰年月,和祖籍來歷卻又都能對得上!”
大家的神色都很凝重。
被靖陽王盯到了,即便不是火燒眉毛,也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不能容小霍慢慢來了,咱們得主動出擊,加快去杜家的速度!”
略想了下,月棠果斷說道,“張少德交代杜家正極力拉攏狀元郎徐鶴。
“這徐鶴是杜家當下拉攏的士子當中唯一受皇帝欽點的人選,而且他還是狀元,為此杜家親自為他牽線,將杜明煥妻子段氏的娘家侄女說媒給了他。
“你去仔細打聽下這個人。”
魏章上前:“郡主莫非要借徐鶴之便?”
月棠頷首:“張少德在生死關頭還吐出這條信息出來保命,我想這條線索應該不簡單。
“再者,徐鶴年僅二十出頭就高中狀元,又是皇帝唯一欽點的進士及第,明顯前途敞亮,他不必要走裙帶關系也有出頭之日。
“但眼下他竟愿意屈身為杜家的侄女婿,你不覺得奇怪嗎?”
魏章不禁點頭:“是有些屈才。以狀元之身,還可再婚配高些的。”
他抱臂沉吟片刻,就轉身出去了。
月棠重新拿起桌上的告示,掌心一下下將上方的皺褶撫平。
上方有關于王嬛的信息,無比清晰地顯露在眼前。
三年前那一夜,不光是“死”了永嘉郡主母子,還有端王,安貴妃所出的大皇子,先帝,就連如今已坐在皇位上的二皇子,也是差點死去,得虧侍衛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撈回來,又經隨侍太醫竭盡全力才救下來的。
入宮僅三年的沈太后執掌大權,娘家也趁勢壯大,但沈太后所生之子依然沒有坐上皇位。
難道是她不想嗎?
是沈家不想嗎?
當然不是。
是因為穆家根本就不可能相讓。
子憑母貴,于情于理,皇位都該由元后嫡出的二皇子來坐。
但沈氏升為繼后之后,她的兒子也成了嫡出。
沈家憑著那道遺旨,可以把持朝政,分散皇權,甚至將來還能有機會阻礙到二皇子施政。
后期這樣對抗的局面,先帝難道預測不到嗎?
他當然也該算到。
所以,在月棠忙著成親生子,忙著在她“天命煞劫”的咒語生效之前給端王府謀求穩定,從而無暇回宮的那一年里,京城到底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