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yī)院后,刑桑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城郊別墅區(qū)。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她疲憊地靠在車椅上閉目養(yǎng)神,前世的一切飛快從眼前閃過,她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
她站在那扇破舊的鐵門外,眼前是她新的寄宿家庭,而耳邊是鄰里刻薄的話語。
“這就是寄養(yǎng)在那家的小姑娘?哪家父母這么狠心啊。”
“聽說她父母被她克死了,車禍現(xiàn)場那叫一個慘,偏偏就她還活著!”
“那豈不是個喪門星,跟那個變態(tài)倒是絕配。”
......
果然,又是這樣的家庭。
刑桑的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自父母離世后,她被二叔安排著輾轉(zhuǎn)在多個寄養(yǎng)家庭,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她早見識過形形色色的惡魔。
不知道這次這位,又會是怎樣...
刑桑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從天亮等到天黑。
當四周徹底陷入安靜時,樓道里終于響起極沉緩的腳步聲。
嗆人的煙味先于身影撲面而來。
“你怎么還在這兒?”磁性的嗓音里壓著一絲微不可查地躁意。
刑桑仰起臉。
煙霧繚繞中,男人削瘦的下巴線條凌厲,唇間一點猩紅明滅,那雙眼眸漆黑如墨,卻黯淡無光。
沒有她熟悉的欲望...
只濃稠的如同一潭死水,毫無生氣。
“讓開。”男人冰冷的聲音打斷刑桑的思緒。
狹窄的樓梯間,刑桑恰巧站在正中央,要過去,她就必須讓開。
可她紋絲不動,低垂著眼睫,困惑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男人與其說是個變態(tài),倒不如說像只傷痕累累的困獸,用滿身尖刺來保護柔軟的腹部。
就像...曾經(jīng)的她。
見她不配合,穆清川直接用手腕抵住她的肩膀,粗暴地將人推開。
開門關(guān)門一氣呵成。
只是在關(guān)門的那剎那,身后突然傳來少女的痛呼。
他回首,看到一只白嫩的手正扒在門框上,因重力撞擊留下的紅痕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明明已經(jīng)痛到掉眼淚了,她卻依舊沒有松開的意思。
“你瘋了?!”穆清川厲聲呵道,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煩躁過了,為什么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還要不知死活地湊上來?
“別以為賣慘就能留下,我不會——”
“痛。”
少女微啞的聲音打斷他。
刑桑仰起腦袋看他,眼眶泛紅,烏黑的眸子染著濕漉的水汽,嘴唇因委屈而微微顫抖,像只被遺棄的小獸。
“哥哥,我很乖的,能不能別把我關(guān)在外面...”
刑桑在賭。
離開這里,她只會被送往下一個變態(tài)家中。
本來去哪都無所謂,可眼前這個男人...
她突然很想留下來。
穆清川的手僵在半空,拒絕的話在對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時,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猛地松開手,轉(zhuǎn)身走向屋內(nèi),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話。
“就一晚,明天別讓我再看到你。”
…
“到了,同學(xué)。”
耳邊響起司機的聲音,打斷了刑桑的回憶。
她緩緩睜眼,車窗外是一棟別墅,也是她近十年沒有回過的家。
依舊華麗又漂亮,卻與她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一切該恢復(fù)原樣了。
意料之中,指紋鎖早已刪除了她的信息。
透過落地窗望去,空蕩蕩的客廳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她那親愛的二叔一家,又拿著她父母的遺產(chǎn)在外逍遙快活了。
刑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次她不再同往常那般選擇漠然的離開,而是繞著別墅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后院的園藝工具棚前。
她抄起一把鋒利的園藝剪刀,毫不猶豫地砸向落地窗。
“嘩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讓她壓抑許久的心情暢快了一些。
她利落地翻窗而入,碎玻璃在手臂上劃出幾道血痕也毫不在意。
上一世在臨死前,她從她的好堂妹刑小暖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你還真以為你父母是你害死的?蠢貨!是我爸爸讓人在你們車子的剎車上動了手腳,就是很可惜,你沒跟著一起死,不過看你現(xiàn)在這副德行,或許死了你還痛快一些!”
十年。
整整十年她都在自責中度過,把每一個寄養(yǎng)家庭的折磨當作對自己的懲罰。
懲罰十歲生日那天任性地要爸爸開快車的自己。
如果當時車速沒那么快...如果剎車能及時停下...
但現(xiàn)在她知道了,該贖罪的從來就不是她。
刑桑踩著滿地的玻璃碴子徑直走向二樓。
大部分的現(xiàn)錢都存在刑雄的銀行賬戶里,要肯定是要不到的,但沒關(guān)系...她記得刑雄書房里藏著個保險箱,里面塞滿了金條和各種拍賣會拍下的昂貴珠寶。
暴發(fā)戶就是這樣,永遠都改不了用金錢來彰顯自己的陋習(xí)。
很快,刑桑就找到了箱子,密碼她不知道,但她絲毫不急,而是撥通了一個施工隊的電話。
不到半小時,一隊穿著工裝的壯漢就出現(xiàn)在了別墅門口。
刑桑倚在門框上,紅唇輕啟:“把這房子給我砸了,一點不留。”
當瞥見工人們眼中閃過的詫異與惋惜,她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補了句,“看中什么,盡管拿走”
這棟別墅早已被刑雄一家玷污得面目全非,哪里還有半點她記憶里的模樣?
滿屋子都是暴發(fā)戶式的浮夸裝飾,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銅臭味。
誰稀罕,誰便拿去罷。
確認了刑桑的房主身份,又得了隨意取物的許可,工人們哪還計較工錢有多少,當即便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
刑桑則順手抄起一把大鐵錘,同時撥通了銀行的電話。
“砰!”
“砰!”
電話接通,在一聲聲砸擊聲中,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請問回收金條嗎?”
十幾下重擊后,保險箱門終于不堪重擊,整個砸落在地。
“大概二十多根的樣子。”
等待的間隙,刑桑百無聊賴地倚靠在二樓欄桿上,單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拿著手機,目光盯著屏幕上一個從沒發(fā)過消息的聯(lián)系人,神情有些懶倦。
不知道穆清川做完手術(shù)沒。
這個聯(lián)系人她曾以為是個加錯的陌生人,后來才知道,是穆清川的小號。
明面上裝作對她無情,背地里...卻不知什么時候加上她,躲在數(shù)據(jù)的另一端像個變態(tài)一樣窺探她的生活。
如果...他知道她即將成為他的新鄰居。
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思緒回轉(zhuǎn),刑桑盯著屏幕忽然想到什么,然后退出聊天界面,打開朋友圈輸入著什么。
片刻,她唇角不由一勾,在權(quán)限里選擇了僅一人可見。
誘餌放下了,就等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