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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擁抱綠意

第三章劫后余生

在這個華燈閃爍繁榮快捷的城市也并不是滿地都是黃金。走出這家工廠,安南有些許絲絲的后悔,茫然和無助像是狂風暴雨一樣席卷而來,天下之大,竟無自己的容身之地,打工的日子就是這樣,當你走出這一站,而又找不到下一個驛站在哪里時,那就注定只能要漂泊。人之初,性本善。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安南的心中開始了動搖。社會上有人也有狼!而自己甘愿做一只小綿羊么?安南甚是絕望!可生活總還是要繼續,牛奶和面包談不上,僅僅只是為了填飽肚皮,還是要生計要討生活的。更何況安南是一個好了傷疤忘了疼了人。就算困難重重,安南也想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海納百川,壁立千仞,有容乃大,煉就自己坦然從容,處事不驚的堅毅品格。

雖然處處碰壁,但從未放棄過對生活的熱愛,這才是我們的安南,可愛之處吧。

于是安南又找到了剛來深圳時的那家勞動介紹所。本來勞動介紹所收取1700塊錢是保證讓你半年內不會失業,半年之內會免費為你再找工作,但是你一旦是說真的再次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便用很不屑的眼光嘲笑你,并且相互的嘀咕:“農村來的就這樣,到那都干不長!”安南的心真的很疼,因為‘忍’字頭上一把刀。但安南想如果再不學會吃一塹長一智的話,自己只有打包滾回家了。他們隨便的就把安南送進了另外一家工廠!達鑫五金有限公司。

這家工廠是五金塑鋼廠,專門打造路燈的外殼,各式各樣。這里的活不好干,也不好學,都是大型機器設備,危險系數很高,男工多女工少。這所工廠的周圍環境和生活條件都不是特別的好。不但噪音污染嚴重,而且火食很差勁,每天只有一個水煮菜及似生不熟的米飯。安南從進了這家工廠之后,一直都在打雜,幫別人修不良:產品生銹的,機器故障造成變形的,每天不是刮就是砸,最受罪的就是耳膜了。心情有時也隨之尖銳了,那不像是在干活而像是在發泄。安南想自己的人生路是不是就如此了:零碎嘈雜繁冗。

安南所在的宿舍里有一個河南的劉大姐,四十幾歲的模樣,長的身材矮小,面黃肌瘦,頭發又枯又黃。她應該是一個很內向的人,不過說起話來卻很是出人意料。她每天不上班,只在廠里面吃住,她的右手上纏著紗布,安南起先只是以為她右手的那個部位擦傷了,后來才知道她的右手大拇指沒有了。剛出院不久,在這靜養,說是靜養,其實是專門等著工廠里給她賠償金。起初安南很同情她,畢竟人是要靠雙手討生活的。但漸漸的安南和宿舍的幾個大姐就厭惡了。那個劉大姐整天的無事可做,除了吃就是睡,而等到別人下了班想休息時,她卻像做演講報告般振振有詞,像做評書般細水長流,每天不間斷。每天得意暢快的對別人講廠子里會給她賠償金十二萬,就像她已經把這十二萬拿在了手中,就像是這錢是她自己用體力掙來的一樣。她的這種人生態度就是讓她出賣自己的人體器官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卻故意忘記了機器奪去自己手指時惡夢般的疼痛和恐懼。

對于社會底層的人來說,金錢意味著生存和尊嚴。他們需要金錢支付生活的必要支出,以及應對突發狀況。劉大姐確實是一個可憐的人。

在這個工廠做工的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他們的人生主題除了家庭孩子老婆或老公之外,就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而斤斤計較。安南和他們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之外,基本上就沒有什么可聊的了。離開了可愛的英子,安南更加的孤獨了。而另一方面呢?安南的經濟情況很緊促,從家里帶來的零花錢已經沒有了,而上個工廠又一分錢的工資都沒給。但安南不想再向父母要錢了,以前安南伸手向父母要錢時,如果他們嘮叨幾句,諸如錢要省著花,用在刀刃上,安南就會不耐煩的說.好了好了.以后我會還你們的!但現在安南真的覺得自己很是無能。向周圍的同事借錢,是不太現實的,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無情不說,他們害怕這錢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在這又沒有多少的工資,萬一說不干就不干了,這錢不就回不來了么?,所以:他們不會借錢給你。有句話說,當你寂寞時你會發現你的朋友很少,當你需要借錢時你會發現你的朋友會更少!當所有的人被一一過濾沉淀之后,安南便想起來唯一的一個人:宣。

宣是安南的高中同學,來自BJ,父母臨時調動工作到外婆家讀書的,不過到后來卻聽說:宣的父母離婚了。在這個相對落后的小縣城,封閉的校園里,宣的到來就有一種清新自由開放的氣息,宣長著一副可愛的娃娃臉,愛笑,很有禮貌,無論見了誰,都會主動熱情的打招呼。和宣相處的三年里一直都挺愉快,安南和宣經常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做作業。宣在這讀完高中便回BJ上大學了。安南和宣分別后,雖然時時保持聯系,但卻各自成長和成熟。宣是一個單純到極致的女子,但絕不簡單,很有一種從單純到成熟后的返璞歸真,懂得把自己周圍的人和事處理的井然有序,包括自己經營了多年的愛情。也許是因為父母離異的緣故,宣最大的一個夢想就是: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然后相夫教子。

安南給宣打電話說要借三百塊錢,宣二話沒說就給安南的卡里打了五百,安南感覺很報謙:向一個學生伸手借錢。但宣總是樂呵一笑:這有什么呀,這我老爸給的生活費,在卡里面也長不了幾個利息,要不你多給我長點?

安南所在的這個工廠是位于市中心很遠的的郊區,這里是工業園林,到處都是工廠。附近既沒有銀行,也沒有自動取款機。去市里的話要乘大巴或小客。安南因為急需用錢,所以特意請了一天的假。到了站點一看,等車的人還真不少,安南并不著急,無論走到哪里,安南都習慣隨身攜帶一本書,隨時翻閱,這樣子無論做什么事,都不會覺得無聊。不一會就來了一輛小客:五塊了,五塊了,去市里五塊了!喊價的是一個發了福的中年女人,單看她的身材,你可能會用滿身肥油來形容她,如果你再看到了她的臉,你就會禁不住用這個詞來形容:滿臉橫肉。一個男人臉上長點橫肉的話,很會有一種男人味和些許的英雄氣概。長在一個女人的臉上效果恰恰相反了,給人一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恐怖感。由于她這張讓人觸目驚心的臉,很容易使人忽略她的五官的長像。無論任憑她如何的賣力,上車的人還是聊聊無幾。安南以為人們都在等大巴呢!沒過一會大巴還真是來了,不過慌的并不是要上車的人,而是小客上收錢的那個中年女人,還沒等到大巴到站點,那女人立馬就改口了:四塊了,四塊了,去市里四塊了!這時所有的人哄的一下就都上了小客,安南在人群中稀里糊涂也被擠上了車。車上的人太多了,連呼吸都困難了,每個人都被擠的跟核桃仁似的。到交錢時安南才發現,別人都備了零錢,只有安南自己是一張十塊的。這十塊錢是安南放了好久好久都沒舍得花的救命錢。不到最后一刻是絕對不會動用的。一個人生活絕不要把自己弄到身無分文的地步,至少要留幾塊給親朋好友打電話的錢,做為援助的路線。

當安南把錢交給那個女人時,她并沒有急著找零錢給安南,安南以為她忙,也就沒吱聲。等到所有的人都交完了錢,安南便對那個女人道:師傅,你還沒有找我錢。沒想到那女的一下子就火了:什么沒找你錢?你這是說我黑你錢了,還是想訛我,啊?安南也是一肚子的無名火:師傅你怎么說話呢?你確實沒找我錢呀?總不能坐個小客十塊錢吧?沒想到那女的便開始耍橫了:怎么的?想干啥呀?不想坐車下去!說著就讓司機停了車,并拉開了車門。這時有好心人便說話了:算了,算了,和氣生財嘛!也有的人說:快走吧,別耽誤功夫了!有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姨把安南偷偷的拉到了一邊,并且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丫頭,以后出門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帶零錢啊!安南雖然被拉到了一邊,但心里卻是氣憤極了,其實每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安南都不想生氣,不想和人吵。但在那種特定的氛圍下,也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其實很多事情也許就應該是這樣子的,只是說自己沒有妨備好吧!不過安南還是會堅信自己的人生信條: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就像在家的時候奶奶經常所講的一件事一樣:有一個拉貨的司機,總是偷偷向他家里卸東西,可每一次老板問起他的時候,他總撒謊說沒有,并且發毒誓:如果我往家里卸東西就被車撞死!也許是他發誓的次數太多了吧,連上帝都無法再次的原諒他,他真的出了車禍,并且失去了雙腿。想到這里,安南心里似乎平衡了許多,還有點像阿Q般的自我安慰,自欺欺人。

這時安南才注意到那個開車的司機:他長的像是一個老小孩,身材和個子都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差不多,他這一類人是屬于濃縮類型的。只有滄桑的臉顯示了他的年齡,人中旁邊的八字胡讓人想起日本的戰斗士。他的長相和那個收錢的女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但兩個人的合作卻是天衣無縫,在那個女的指揮下,他們如何超車,搶道,占最有利的位置。一系列的花招讓人都覺得厭煩!安南只想快點到市里。又到下一個站點時,他們因再一次的急速超車,而撞到了前面的一輛摩托車。車停了,所以的人都陸續下了車,安南一直都在想自己所想,這時才恍惚回到現實。

等到安南下了車時,已經圍了很多圍觀者:只見有輛摩托車撞翻在地,還有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地上散落許多報紙和信件以及被血染紅的包裹,撞到在地的是一名郵遞員。只見這個郵遞員奄奄一息,大口大口的朝外吐著鮮血,好像只有出氣的份沒有吸氣的份。鮮血模糊了他的整個五官,他的手一直盡力的朝上舉,卻每一次都沉沉的垂落在地。沒有人知道他想說什么,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牽掛和不舍。有人撥了120,不一會救護車就來了,接著交警也疏散了人群,安南不知那人到底生還了沒有?但為自己剛才的想法存有一份愧疚。感覺自己罪大惡極不可饒恕,安南不僅笑自己,自己也跳不出人性的怪圈!

這里距離市里還有好幾站路,自己只能邊走邊問,等安南走到市里取到錢之后,看到旁邊有一書攤,買了一本高爾基的三部曲,邊走邊看。這時有一人從安南旁邊經過,掉了一沓錢,還沒等安南反映過來怎么回事,從后面來了一個人便撿走了。安南沒有多想,有人掉錢有人撿錢,這很正常,和自己無關,不是自己不夠正直不夠善良,而是安南周圍的這個環境實在太混亂,如果節外生枝的話,說不定自己又會惹出什么事來。心里這么想著便繼續走自己的路,安南不喜歡喧鬧的市里,找了一處僻靜的小公園看書,想想剛才發生一幕幕的事,心里都覺得黯然悲傷,但自己真的很無奈。

不一會來了一個人,遮住了安南的視線,安南一抬頭,這不是剛才撿錢的那個人嗎?那個人順勢坐了下來,并且說道,要和安南平分那些他撿來的錢,說是撿錢的時候被安南看到了,害怕安南會報警。安南正在猶豫,怎么會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再說了不義之財不可取,但涉世未深的安南怎會經得起騙子的花言巧語,安南迷迷糊糊的就跟著這個騙子來到了一個偏僻的不巷。還沒等安南想明白怎么回事,那個丟錢的人突然出現了,說他丟了錢,二話不說把安南和那個撿錢的人身上的錢一塊都掏走了。

這時安南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兩個人是一伙的,專門干一些騙人的勾當。安南害怕極了,知道遇到了壞人,但是還是壯著膽子說:“你把錢還給我!”

“還給你?你來拿呀!”其中一個人舉高了手,晃了晃手中的鈔票。

安南用力的一跳,從那個人的手中搶過了鈔票,撒腿就跑。

那兩個騙子沒有想到安南還真敢搶,兩個人對視一眼:“操,趕快追,別讓她跑了。”

安南邊跑邊喊:“救命呀!救命呀!”但一個小姑娘哪能跑的過兩個大老爺們,更何況安南早晨還沒有吃飯,不一會的功夫,安南就被他們兩個給堵住了。

兩個騙子到安南的頭上就是兩巴掌,安南直感覺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再喊就把你給賣嘍!”這兩個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原來這兩個不但是個騙子,還是拐賣婦女的人販子,在推桑間,他們對安南起了歪心思。

安南直想快點脫離虎口,拼命的呼喊:“殺人啦!救命啊!”

安南又被他們拖向小巷的方向。

偶爾有個路人經過,向這邊投來詫異的目光,又走開了。

正當他們要對安南手時,這時巡邏的警察恰好經過:“住手,別跑!”

他們兩個一看到警察,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的無影無蹤。

剛才安南只顧著保命,現在終于安全了,見到巡警才感覺萬倍的委屈,眼淚順流而下。最后,警察同志給了安南5塊錢,讓安南坐公交回工廠。并且保證抓到騙子會把錢還給安南的。

回到在工廠,生活更加的窘迫了。還要面對日復一日繁重而無聊的流水線操作。好艱難的時光,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實力和夢想不匹配。

安南的這些遭遇除了外在的環境,還在于她的性格,完全按照從書本中學來的道理,認為這個世界非黑即白,只要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就可以了。但只有長大了我們才會對“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的深刻理解。

安南性格的形成還來自于原始家庭的影響。父母都是任勞任怨、吃苦耐勞、老實巴交的農民,信奉讀書是改變命運的唯一的方式,有付出就會有收獲,就像一年四季,秋收冬藏。對孩子們所有的疼愛中唯獨沒有:如何與他人圓潤的相處。

安南所在的這批80后的人,有些人初中都沒有畢業,就出來適應連父母都不能左右的社會規則。遇到困難沒有人開導,因為父母也沒有太大的能力,所以只能自己摸索經驗,但試錯成本真的很高。

安南再次的瘋狂讀書,這段時間,高爾基的《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讀了八九遍。這三本書是安南唯一的精神支柱和精神食糧。以前讀路遙《平凡的世界》,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改變命運。而命運最終把安南推向了孫少安和阿廖沙。

晚上餓的睡不覺的時候,安南就特別的想家,想爸媽。爸媽在家忙什么呢?安倩呢?

殷素涓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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