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窗簾照進小旅館房間，我睜開眼，發現胤禟已經醒了。他正站在窗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撥開一條縫隙，窺視著外面的街道。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側影，那身廉價的現代服裝也掩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貴氣。
“在看什么？“我揉著眼睛坐起來。
他嚇了一跳，轉身時差點扯掉窗簾：“此處的鐵車...數量之多，令人咋舌。“
我走到他身邊，看到樓下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在清晨的陽光下，車玻璃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喇叭聲此起彼伏。對胤禟來說，這景象恐怕如同天方夜譚。
“這叫'早高峰'。“我苦笑著解釋，“人們趕著上班時的交通狀況。“
“上班？“他皺眉，“女子也需外出謀生？“
“當然。“我打開電視，調到早間新聞，“現代社會男女平等，女性可以從事任何職業。“
屏幕上，一位女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胤禟瞪大眼睛：“此女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她是新聞主播，很受人尊敬的職業。“我忍不住笑了，“慢慢你就習慣了。“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設定的鬧鐘。胤禟如臨大敵般后退一步：“此盒為何作響？“
“這是手機，相當于...超級快捷的信差。“我關掉鬧鐘，“可以遠距離傳信、通話，還有很多其他功能。“
他狐疑地盯著這個小方塊：“無繩無線，如何做到？“
“呃...電磁波？“我撓撓頭，意識到要向一個清朝人解釋現代科技有多困難，“算了，以后再慢慢教你。今天我們要去見一個人。“
“何人？“
“我的導師，陳教授。“我翻出昨天買的便裝，“他是北大歷史系教授，專攻清史，也許能幫我們。“
胤禟的表情立刻警覺起來：“不可！若他報官...“
“他不會。“我篤定地說，“陳教授就像我父親一樣。而且...我需要知道我家人的情況。“
提到家人，我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胤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猶豫片刻，輕輕點頭：“既如此，我隨你同往。若有不測，也好護你周全。“
我心頭一暖。即使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首先想到的依然是保護我。
洗漱時，我教胤禟使用一次性剃須刀和塑料牙刷。他對這些現代日常用品充滿好奇，又強裝鎮定不愿表現出來。看到他用牙刷的笨拙樣子，我忍不住偷笑，被他瞪了一眼。
“在我們那時代，“他板著臉說，“女子嘲笑男子是要受罰的。“
“在我們這時代，“我回敬道，“男女平等，想笑就笑。“
出門前，我幫胤禟整理了一下衣領。近距離下，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這是他在清朝時慣用的熏香，居然在現代服裝下還能隱約嗅到。這個發現讓我莫名心安，仿佛兩個時空在這一刻有了某種奇妙的聯結。
“好了，很帥。“我退后一步欣賞自己的“作品“。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高級定制的感覺。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和挺拔的身姿，放在現代也絕對是人群焦點。
“此衣甚緊。“他不自在地拉扯領口，“布料也奇怪，毫無質感。“
“將就一下吧，九爺。“我故意用這個稱呼逗他，“咱們現在可是窮光蛋。“
北大校園依舊如故。走在熟悉的林蔭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事實上，確實隔了一世。
胤禟緊貼在我身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自行車鈴聲、學生們的談笑聲、遠處操場上的吶喊聲，所有這些平常的校園聲音都讓他繃緊了神經。
“放松點。“我小聲提醒，“你這樣太顯眼了。“
“此處...便是太學？“他低聲問，“為何有如此多女子？“
“現代大學男女同校。“我解釋道，“女性可以接受和男性一樣的教育。“
他難以置信地搖頭：“荒謬...女子無才便是德...“
“噓！“我急忙制止他，“這種話在現代會被罵死的。“
歷史系辦公樓前，我停下腳步，突然有些膽怯。一年多過去了，陳教授還會記得我嗎？他會相信我的故事嗎？
“怎么了？“胤禟察覺我的猶豫。
“沒事。“我深吸一口氣，“記住，待會兒別亂說話，我來應對。“
陳教授的辦公室門半掩著。我輕輕敲門，聽到熟悉的“請進“聲時，鼻子一酸。
推門進去，陳教授正伏案批改論文。他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然后猛地再次抬頭，眼鏡后的眼睛瞪得溜圓。
“姜...姜雨晴？“他手中的紅筆啪嗒掉在地上。
“教授...“我的聲音哽咽了。
陳教授騰地站起來，椅子都被帶倒了。他快步繞過辦公桌，雙手抓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真的是你？這一年多你去哪了？警方已經...已經...“
“宣布我死亡？“我苦笑，“我知道。教授，這件事很復雜，我需要您的幫助。“
他這才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胤禟：“這位是...“
“我朋友。“我含糊地介紹，“他...不太愛說話。“
陳教授讓我們坐下，倒了杯水給我。他的手一直在抖，水灑出來不少：“雨晴，你必須告訴我發生了什么。那天在故宮，你究竟...“
“我穿越了，教授。“我直視他的眼睛，“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我真的回到了清朝，康熙年間。而這位...這位朋友就是從那時跟我一起回來的。“
我本以為陳教授會認為我瘋了，沒想到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時空穿越...果然又發生了。“
“又？“我敏銳地抓住這個字眼，“還有其他人穿越過？“
陳教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鎖上門，拉上窗簾。然后他從書柜暗格中取出一份文件：“過去一年，故宮發生了七起'失蹤案'，都和你的情況類似——游客在特定區域突然消失。更奇怪的是...“
他翻開文件，里面是幾張照片：“監控拍到了這些。“
照片上，太和殿前的廣場上出現了模糊的人形光影，服飾明顯不是現代的。其中一張，我甚至能辨認出清朝官服的輪廓！
“這些是...“
“時空殘影。“陳教授壓低聲音，“中科院秘密小組的研究表明，故宮某些區域存在'時空薄弱點'，在特定天象條件下會產生裂隙。“
我心跳加速：“就像三天前的異星過境？“
“你知道異星？“陳教授驚訝地問，“那是絕密信息！“
“因為我就是在那天回來的。“我坦白道，“通過靈巖山頂的光柱。“
陳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雨晴，你的經歷驗證了我們的猜想。但問題是...“他猶豫了一下，“根據記錄，穿越者很少能安全返回。大多數都...永遠消失了。“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我下意識地抓住胤禟的手，他輕輕回握，掌心溫暖干燥。
“我的家人呢？“我顫抖著問，“他們...還好嗎？“
陳教授嘆了口氣：“你父母去年就搬離北京了。你失蹤后，他們幾乎崩潰...你母親住院了好幾個月。“他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他們新的聯系方式，但我不確定是否還有效。“
我接過紙條，淚水模糊了視線。胤禟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雖然大部分對話內容他可能聽不懂，但他能感受到我的悲傷，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雨晴，你現在是'已死亡'狀態。“陳教授嚴肅地說，“沒有身份證，沒有戶口，在法律上你不存在。這很麻煩。“
“我知道...“我擦掉眼淚，“教授，那個研究小組...他們能幫我嗎？“
“我不確定。“他猶豫道，“但可以試試。三天后小組有個秘密會議，我可以安排你參加。但你的朋友...“他瞥了眼胤禟，“他沒有身份證明，恐怕...“
“我明白。“我打斷他，“我們會小心的。“
臨走前，陳教授塞給我一些現金和一個備用手機：“保持聯系。記住，別去人多的地方，別惹麻煩。“
走出辦公樓，我雙腿發軟，不得不靠在胤禟身上。得知父母因我而遭受的痛苦，讓我心如刀絞。
“雨晴...“胤禟笨拙地輕撫我的背，“你...想哭就哭吧。“
這句生硬的安慰卻讓我破涕為笑：“九爺也學會安慰人了？“
他有些窘迫：“在你那個時代...男子都是這樣安慰女子的？“
“差不多吧。“我站直身體，深吸一口氣，“走吧，我們得去買些日用品。“
校園超市里，胤禟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東張西望。他對塑料包裝、電子秤、條碼掃描器都充滿疑問，但好歹記得壓低了聲音。我往購物籃里放了些方便面、面包和礦泉水——這是我們目前能負擔的最好的食物。
排隊結賬時，問題出現了。收銀員掃完商品，報出價格：“八十七元五角。“
我遞過去一張百元鈔票。這時，胤禟突然指著收銀機問：“此乃何物？為何能計算銀兩？“
收銀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先生第一次見收銀機？“
“胤禟！“我急忙拽他的袖子，“別說話。“
但已經晚了。收銀員找零時，胤禟看到她把錢隨手放進抽屜，立刻怒了：“大膽！你未將銀兩稱重，如何知曉數目準確？“
“什么稱重？“收銀員莫名其妙，“先生，您沒事吧？“
“放肆！“胤禟一掌拍在柜臺上，“區區賤婢，安敢如此無禮！“
超市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我們。我的臉燒得通紅，急忙把胤禟拉到身后：“對不起，我朋友...有點喝多了。“
“我沒飲酒！“胤禟還在抗議，“此女...“
我狠狠踩了他一腳，抓起零錢和購物袋，拽著他沖出超市。直到拐進一條小巷，我才松開手：“你瘋了嗎？在現代不能那樣跟人說話！“
“她不過是個商販，竟敢如此傲慢！“胤禟憤憤不平，“若在京城...“
“這不是京城！“我壓低聲音吼道，“這是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沒有'賤婢'這種說法。你這樣會惹來大麻煩的！“
他抿緊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我立刻后悔了——對一個從小在等級森嚴的皇宮長大的人來說，這些現代觀念確實難以理解。
“對不起。“我緩和語氣，“我不是故意兇你。只是...在這里我們必須低調，否則會被警察...呃，捕快盯上。“
“我明白了。“他生硬地說，“不會再犯。“
回旅館的路上，我們都沒說話。路過一家電器店時，櫥窗里的電視正在播放古裝劇——恰好是九龍奪嫡的橋段。胤禟猛地停住腳步，死死盯著屏幕。
“那是...“
“電視劇。“我解釋，“關于清朝歷史的...呃，藝術創作。“
屏幕上，“雍正帝“正在訓斥“八阿哥“。胤禟的臉色變得鐵青：“荒謬！老四哪有這等威儀？他分明...“
“噓！“我急忙拉他離開，“別在這兒說。“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街對面有個穿黑夾克的男子正舉著手機，似乎在拍我們。見我看向他，那人立刻轉身走了。
“怎么了？“胤禟問。
“沒什么。“我搖搖頭，但心里升起一絲不安。
回到旅館，我教胤禟使用淋浴設備。他對自來水龍頭和沐浴露又是一番大驚小怪，但好歹學會了基本操作。趁他洗澡時，我嘗試撥打陳教授給的電話號碼——空號。父母又一次消失了，就像我從未回來過一樣。
胤禟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身上套著我買的廉價T恤，卻依然有種難以言喻的貴氣。看到我紅著眼眶坐在床邊，他猶豫了一下，走過來笨拙地摸了摸我的頭。
“會找到他們的。“他生硬地安慰道，“總會有辦法。“
這大概是他能表達的最體貼的話了。我勉強笑了笑：“謝謝。餓了嗎？我買了方便面。“
“方便...面？“他狐疑地看著我拆開包裝，“此物可食？“
“等著瞧吧。“我燒了熱水，泡好面遞給他。
胤禟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竟如此美味！“
“垃圾食品。“我苦笑，“但在我們現在的處境下，算是奢侈品了。“
夜幕降臨，城市的燈光透過薄窗簾照進來，各種噪音此起彼伏——汽車喇叭、人聲、遠處施工的轟鳴。胤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顯然無法適應這樣的環境。
“睡不著？“我小聲問。
“此處...太過喧嘩。“他悶聲道，“且那亮光，徹夜不熄，令人難以入眠。“
我這才意識到，對他來說，現代城市的光污染和噪音污染是多么難以忍受。在清朝，夜晚應該是寧靜黑暗的。
“我小時候也怕黑。“我輕聲說，“媽媽會給我唱搖籃曲。“
說著，我下意識地哼起了一首古老的童謠。在昏暗的房間里，我的聲音輕柔而舒緩。胤禟漸漸放松下來，呼吸變得平穩。
就在我以為他睡著時，他突然開口：“雨晴...“
“嗯？“
“日間那人...我總覺得面熟。“
“哪個人？“
“街對面，持手機那個。“他轉過身面對我，“很像老四府上的二等侍衛，德昌。“
我渾身一僵：“你確定？“
“不確定。“他搖頭，“但神態舉止...頗有幾分相似。“
我的心跳加速。如果跟蹤我們的真是四阿哥的人，那意味著什么？難道穿越的不止我們？還是說...歷史正在以某種方式“糾正“我們這個意外？
“明天我們換個住處。“我決定道，“不管那人是誰，被盯上總不是好事。“
胤禟點點頭，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睡吧，我守著。“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我鼻頭一酸。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我們只有彼此可以依靠。無論前方有什么危險，至少此刻，我們并不孤單。
窗外，城市的燈光依然明亮，車流聲不絕于耳。但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里，時間仿佛靜止了，只剩下兩個穿越時空的靈魂，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