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終究是錯過了時間。
林珩大約是累到了極致，往我身上一靠便沉沉睡去，呼吸勻長。
我本想撐著等他醒，眼皮卻越來越重，最后也跟著墜入夢鄉，不知過了多久，肩膀酸得快要散架，我沒撐住歪了歪頭，“咚”一聲，兩人額頭撞在一處，才猛地驚醒。
他疼得嘶了一聲，抬手揉著額頭，摸出手機點亮屏幕，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我睡了多久？”
屏幕光映著他眼底的紅血絲，時間赫然指向十點四十五分。
“我們回家吧，阿珩。”
我嗓子發啞，眼皮黏得像涂了膠水，連睜眼的力氣都省了，往座椅里蜷了蜷，話音未落就又睡了過去，呼吸聲在安靜的車廂里輕輕起伏。
“好。”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剛醒的沙啞。
后來我是被他半扶半抱下車的，腳沾地時晃了晃，像踩在棉花上，李叔迎上來要問要不要替我準備晚飯，我只搖了搖頭，便一頭栽進沙發里，連脫鞋的力氣都沒了。
李叔察覺到身后還有腳步聲，轉頭一看，林珩揉著太陽穴走進來，眉宇間的倦意像化不開的霧。
“先生。”
“嗯，”
他應了聲，目光落在我身上。
“幫小茉備點熱水泡澡，再熱杯牛奶，切點吐司。”
“好的先生，您的晚飯要一起準備嗎？”
“和她一起吃，多備一份。”
李叔退下后，林珩走過來，指尖輕輕撥開我額前汗濕的碎發。
“上去洗澡，嗯？”
他聲音放得很柔，像哄小孩。我哼哼著應了，身子卻像焊在沙發上，半點沒動。
他低笑一聲，彎腰將我打橫抱起，說是抱，倒更像半扛著，腳步穩當地送進浴室。
“水放好了，我在樓下等你。”
當我坐進浴池，熱水漫過肩膀時，緊繃的神經才算松了松。肩膀的酸痛淡了些，突然饞起燒烤來滋滋冒油的五花肉，裹著辣椒粉的土豆片，咬一口能飆汁的烤雞腿……越想越饞，趕緊摸過手機點了一份。
樓下，林珩該洗完澡，穿著松垮的家居服窩在沙發里，電視開著，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我擦著頭發下樓時，他拍拍身側的空位：“過來。”
抬頭時，正撞進他眼里。他沒看電視，就那么靜靜地望著我，眼底的紅血絲還沒褪盡，像揉碎了的晚霞，可那里面盛著的光，卻溫柔得能溺死人。仿佛把這一個月攢下的千言萬語、沒看夠的眼神，都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全落在我身上。
“吃點？”
我把桌上的吐司遞過去。
他笑了，眼尾彎出淺紋：“喂我。”
我拗不過，揪了一小塊遞到他唇邊。他微微張嘴含住，牙齒輕輕碰到我的指尖，溫溫熱熱的，像羽毛掃過。
“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指尖捏著面包，有點發燙，聲音也低了半截。
他搖頭，喉結動了動。
“那你不理我。”
他的聲音沉了沉，像浸了水的棉絮：“我不能接受……讓你有一點點風險。這段時間忙工作，又被爺爺叫回去盯了些事，分身乏術，所以……”
我望著他眼底的疲憊，心里那點積攢了一個月的委屈，突然就散了。這場幼稚的冷戰，終究是在彼此的在意里，悄悄敗下陣來。
“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說，不瞞著你了。”
他抬眼，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指尖帶著薄繭，動作卻很輕。
“茉莉，其實我……”
門鈴突然響了，打斷了他的話。
我眼睛一亮，像只偷吃到糖的兔子，“噌”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光著腳沖過去拉開門果然是我點的燒烤！
“哎，鞋！”
林珩試圖攔住我，結果還沒碰到我衣角，人都已經飛奔到門口了
“哈哈，燒烤大王駕到！”
我舉著袋子在門口叉腰，笑得眉眼彎彎。
林珩在身后看著我忙不迭地把燒烤攤開，香氣瞬間彌漫了滿室他眼底的無奈混著笑意，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吃呀。”
我舉著個大雞腿遞過去，自己則拿起片面包，裹了塊烤土豆和五花肉，咬下去時滿足地瞇起眼。
他笑出聲，接過雞腿的手頓了頓：“剛才我想說……”
“叮咚——”
手機提示音突然響起，是外賣到了？不對，是燒烤已經到了啊……我正愣神看著短信，是廣告，便把手機鎖了起來，林珩的耳根“騰”地紅了，像被夕陽染過，連忙別開臉去拿牛奶，聲音含糊：“沒、沒什么。”
我沒再追問，光顧著啃雞腿，偶爾抬頭看兩眼電視，余光里，他總在偷偷看我。
第二天醒來時，陽光正從落地窗的縫隙里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手機鈴響得鍥而不舍，是上學的鬧鐘。
我動了動，才發現自己被抱得很緊。林珩睡得很沉，眉頭微蹙，像是在做什么累人的夢，手臂牢牢圈著我的腰，把我鎖在他懷里。我掙了掙，沒掙開，索性趴在他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又賴了會兒。
他的睫毛很長，垂著時像兩把小扇子，鼻梁高挺，下頜線繃著淡淡的弧度。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長得這么好看？許是被我看得久了，他鼻尖動了動，眉頭皺得更緊，卻沒醒。
再不起真要遲到了。我小心翼翼地從他臂彎里滑出來，給他蓋好薄被，輕手輕腳地上樓換了校服。
校門口，李貝貝正踮著腳張望，身旁還站著李哲。他那棟教學樓離得遠，平時鮮少碰面，今天倒稀奇。
“茉莉！”
貝貝揮著手跑過來。
“早啊貝貝，哥。”
我沖李哲笑了笑，陽光落在臉上，暖融融的。
他像是被燙了一下，愣在原地，手里還捏著袋沒開封的三明治。
“這個……給你，還沒吃呢吧。”
“不用啦，我吃過……”
話還沒說完，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東西往我手里一塞，猛地轉身就跑，校服外套的衣角掃過欄桿，帶起一陣風。
“別管他，奇奇怪怪的。”
貝貝挽住我的胳膊，拖著我往教學樓走，“快走吧，早讀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