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躺在床上,奶奶白天說的話總在耳邊打轉。
“國外最大的暗網組織”“火災”“全身都是灰燼”,這些詞像碎玻璃,硌得人心里發慌。
我翻了個身,看向窗外,林珩住的客房就在隔壁,今晚的月亮依舊亮。
他也沒睡嗎?我悄悄爬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湊到門縫邊往外看。
他果然站在窗前,手里捏著個什么東西,指尖在上面反復摩挲。
月光照亮他側臉的輪廓,褪去了白天的溫和,眉骨處的線條繃得很緊,像藏著化不開的霜。
鬼使神差地,我推開門走了出去。,他似乎沒聽見動靜,直到我走到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才猛地轉過身,手里的東西被他飛快攥緊,藏到了身后,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快得像錯覺。
“怎么還沒睡?”他的聲音有點啞。
“你也沒睡。”
我望著他。
“在看什么?”
他頓了頓,慢慢從身后拿出手來,掌心躺著一枚銀質玫瑰,巴掌大小,上面刻著兩個因為字母,SH。
“沒什么,一些小玩意。”
不容許我多看幾眼,手中的玩意就已經被他拿走,放回了抽屜里,我喉嚨發緊,總感覺他今晚情緒不對。
“我睡不著,所以來看看你。”
我說完這句話,空氣里安靜得能聽見院子里蟋蟀的叫聲。
月光從他身后的窗戶淌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亮線,把我們倆隔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他站在光里,眉頭微蹙著,像是在琢磨我話里的真假。
“是不是奶奶跟你說什么了?”
他忽然問,聲音比剛才更低了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攥著衣角的手指緊了緊,才搖搖頭:“沒有,就是……躺在床上想事情,越想越精神。”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眼神里的懷疑慢慢淡下去,換成一種說不清的疲憊,他走過來抱著我,過了一會似乎是調整好了情緒:“躺著說吧,今天哄哄我。”
我挨著他躺下,我倆面對面,他溫熱的大手撫摸著我的臉頰,似乎是心事重重。
就像奶奶說的,有些傷口結了痂,揭開時還是會疼,他只是還沒準備好,讓我看見那些沒長好的地方。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過床沿,我摸了摸頭發上殘留的他的溫度,忽然覺得,等多久都沒關系,只要他愿意,我可以慢慢等,等他愿意把那朵銀玫瑰背后的故事,慢慢說給我聽。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我在家人的愛下成功長胖了十斤,雖然看起來還是沒什么肉,但是起色已經好了不少,奶奶老說我在父親那快被養死了,一個勁的給我投喂。
“好了奶奶我不吃了,姐姐給我查成績呢。”
我拒絕了奶奶遞到嘴邊的火龍果,轉而盯起了姐姐正在操作的電腦屏幕,姐姐給自己也放了一個月的假,住到了奶奶家,我竟不知道她居然是個網癮少女,那個最大的行李箱里裝著她的主機和顯示器,每天打游戲睡得可晚,起的也晚,一天吃不上一頓熱乎的。
當所有人聚集會神的盯著她輸入準考證的時候,貝貝的電話打過來了,我們本身就很認真,被這么一嚇,全都捂著心口呼了一口氣。
“抱歉啊,我接個電話馬上來,等下開獎。”
我迅速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茉莉!你查成績了嗎,我的分數剛好夠上米蘭設計學院!”
“恭喜貝貝,不過我現在還在查,可能要晚點告訴你了。”
“沒關系的,你先查,我去慶祝了。”
說罷,她風風火火的掛了電話,我重新回到了電腦前。
“準備好了哈。”
我點點頭,林桃按下了回車鍵,625三個大字映入眼簾,我激動的忘了呼吸,全家都在一旁歡呼,林珩搖了搖我才拉回我的思緒。
“我馬上聯系人,成績足夠去米蘭了。”
說罷,林珩走到一旁打起了電話。
“小茉莉,你太棒了,爺爺奶奶為你驕傲,不行,我得給小茉莉準備點禮物。”
說罷,爺爺沖上了樓一通翻找。
爺爺的腳步聲在樓梯上咚咚響,像個得了糖的小孩,沒過多久,他抱著個蒙著防塵布的大箱子下來,布上還沾著幾根干枯的繡球花瓣,一看就是從儲藏室最里面翻出來的。
“當當當當!”他猛地扯掉布,露出一口深棕色的牛皮行李箱,銅制的鎖扣擦得發亮,邊角卻磨出了淺痕,一看就有些年頭。
“這是我年輕時去法國做學徒時用的箱子,你太奶奶親手給我縫的內襯,防水!”
他獻寶似的打開箱子,里面鋪著一層靛藍色的粗麻布,摸起來厚實又柔軟。
“當年我揣著這箱子走南闖北,里面裝過畫具,裝過給你奶奶的情書,現在啊,該裝我們小茉莉的夢想了。”
我的鼻子忽然有點酸,這箱子里哪是麻布,分明是爺爺攢了一輩子的溫柔。
我伸手摸了摸銅鎖扣,上面還留著他的溫度:“謝謝爺爺,我一定帶著它,把米蘭的春天裝回來給您看。”
“傻孩子,要裝就裝自己的日子。”
奶奶笑著抹了抹眼角。林桃摟著我的脖子晃來晃去:“可以啊小茉!以后去米蘭給我帶限量版球鞋,我把游戲賬號借你玩,滿級的!”我被她晃得笑出眼淚,剛想說“誰要你的破賬號”,就見林珩掛了電話走過來。
他眼底的笑意還沒散,手里捏著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著:“入學申請我讓那邊的朋友先對接了,下周三有趟直飛航班,要不要訂?”
“這么快?”
我愣了愣,感覺“去米蘭”這件事突然變得真切,像伸手就能摸到的云朵。
“早準備早安心,我們先去那邊安排一下,入學的話還早。”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指腹帶著剛打完電話的微熱。
“貝貝也去米蘭,你們可以一起飛,相互有個照應。”
我心里一動。剛才光顧著高興,倒忘了貝貝也在那兒,原來他連這個都想到了。
爺爺突然一拍大腿:“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又噔噔噔跑上樓,回來時手里捧著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一看,是枚銀質的胸針,上面鑲著顆小小的藍寶石,形狀像片葉子。
“這是你太奶奶的,算是我們家的傳家寶。”
我把胸針別在衣領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卻好像有股暖流順著血管往心里鉆。
林珩看著那枚胸針,忽然說:“跟你很配。”
“那是,也不看是誰給的。”
爺爺得意地揚起下巴,又忽然嘆了口氣,“就是以后家里少了個跟我搶報紙的小家伙了。”
“爺爺,我放假就回來陪您下棋。”
我趕緊抱了抱他,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肥皂味和青草香,奶奶端著銀耳羹出來,盛了滿滿一碗給我:“多吃點,到了國外可沒人天天給你燉這個。”
銀耳羹甜絲絲的,里面放了我愛吃的蓮子,糯得像奶奶的嘮叨。
林桃突然舉著手機喊:“你看!貝貝發朋友圈了”
屏幕上是貝貝舉著香檳的自拍,背景里是閃爍的霓虹燈,配文寫著“等你哦茉莉!”。
我看著那張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家人,爺爺在給胸針拋光,奶奶在給林珩盛湯,林桃一邊喝湯一邊看手機,黎和頌在一旁幫她擦著嘴,林珩的目光落在我沒吃完的銀耳羹上,像是在算我還能再吃幾口。
月光從窗戶溜進來,落在爺爺給的行李箱上,銅鎖扣反射出細碎的光。
事情早已被安排妥帖,讓我輕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