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忘川詭霧
血色荒原的風(fēng)裹挾著腐草氣息,蘇晚攥著玉簡的手心已滿是冷汗。玉簡上的北斗紋路在掌心發(fā)燙,指引她朝東北方前行。身后凌仙宗的劍光已消失,但遠(yuǎn)處此起彼伏的狼嚎聲,卻比追兵更令人毛骨悚然。
“太微說過,別用凌仙宗的法術(shù)……”她低頭看著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靈脈,忽然想起藏經(jīng)閣殘卷里提到的“引星術(shù)”——那是上古散修用來溝通星辰之力的法門,或許能避開凌仙宗的追蹤。
屏息凝神間,蘇晚指尖輕輕劃過玉簪。剎那間,頭頂星空仿佛降下一縷微光,荒原上的亂石竟隱隱映出星圖軌跡。她順著星芒指引踏入一片石林,卻在steppinginto的瞬間,足下泥土突然裂開,無數(shù)藤蔓破土而出,纏上她的腳踝。
“是噬靈藤!”蘇晚驚呼,這是凌仙宗豢養(yǎng)的魔植,專以修士靈脈為食。藤蔓上的倒刺刺破皮膚,她能清晰感覺到靈脈中的力量正被瘋狂抽取。危急時刻,玉簪再度發(fā)出清鳴,鎏金色光芒從眉心蔓延,藤蔓竟在觸碰到光芒的瞬間化作飛灰。
“原來……這力量來自太微?”蘇晚盯著自己泛著金光的指尖,想起他眼中的鎏金色澤,以及掌心那道與玉簪吻合的傷痕。前世記憶碎片再次閃現(xiàn):白衣男子站在焚天烈焰中,劍指凌仙宗長老,身后星圖緩緩展開,每一顆星辰都與她此刻看到的軌跡重合。
石林盡頭,忘川河的暗紅色河水翻涌著泡沫。渡口邊停泊著一艘破舊的木舟,船舷上掛著七盞青銅燈籠,燈芯竟用一縷縷白發(fā)點燃。船頭坐著個身披灰袍的老婦,正用骨勺攪動著船頭的黑色陶罐——那是孟婆湯。
“小娘子,可是要渡河?”孟婆抬頭,空洞的眼窩望向蘇晚,嘴角裂開詭譎的笑容,“先喝碗湯,忘了前塵,方能過忘川。”
蘇晚后退半步,握緊玉簡:“我要找第七片蓮葉下的東西。”
孟婆的動作突然頓住,骨勺“當(dāng)啷”掉入陶罐。河面上驟然升起濃霧,七盞燈籠同時熄滅,唯有蘇晚眉心的玉簪發(fā)出微光,照亮了船頭漂浮的蓮葉——第六片,第七片……她伸手觸碰第七片蓮葉,指尖卻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
“小心!”
熟悉的聲音穿透濃霧。蘇晚本能地側(cè)身,一支淬毒的箭矢擦著耳畔飛過,釘入身后的石柱。霧氣中浮現(xiàn)出數(shù)十道黑影,為首者腰間掛著凌仙宗的紫金葫蘆,正是三天前在藏經(jīng)閣見過的三長老。
“交出凌仙引,饒你不死!”三長老揮手,黑影們祭出鎖鏈,竟是凌仙宗用來鎮(zhèn)壓妖魔的“困仙索”。蘇晚轉(zhuǎn)身想躲,卻發(fā)現(xiàn)木舟不知何時已漂離岸邊,孟婆正站在船頭沖她詭異微笑。
“凌仙宗果然買通了忘川鬼差。”蘇晚咬牙,玉簪在識海發(fā)出急促的鳴聲。她忽然想起太微說過的“逆天之術(shù)”,指尖凝聚星芒,竟模仿著記憶中他的劍訣,朝水面劈出一道金光。
河面轟然炸開,血色浪花中浮出一具具白骨,竟是被凌仙宗害死的修士冤魂。三長老臉色大變,鎖鏈上的鎮(zhèn)魂鈴瘋狂作響:“你竟敢動用禁術(shù)!你可知這是與魔為伍?”
“你們用生魂煉制法寶時,可曾想過這是正道所為?”蘇晚指尖的星芒與玉簪共鳴,冤魂們發(fā)出凄厲的嘶吼,纏向凌仙宗眾人。混亂中,她看見孟婆舉起陶罐砸向自己,卻在陶罐碎裂的瞬間,瞥見罐底刻著的太微劍紋。
“接住!”
又是那道聲音。蘇晚抬頭,只見濃霧中飛來一枚銀色鱗片,正是太微前日所贈。鱗片入水即化作渡船,她縱身躍上船板,船底竟浮現(xiàn)出與玉簪相同的曇花紋路。身后三長老的咒罵聲漸遠(yuǎn),忘川河卻在此時掀起巨浪,將整個渡口卷入血色漩渦。
“呼……”蘇晚癱坐在船板上,冷汗浸透中衣。她摸向第七片蓮葉下的金屬物,掏出時卻發(fā)現(xiàn)是枚刻著“天璣”的鑰匙,與玉簡上的北斗圖案正好吻合。更令她震驚的是,鑰匙背面刻著一行小字:“太微歷劫之身,需以凌仙引為引。”
“歷劫之身?難道他不是真正的太微仙尊?”蘇晚捏緊鑰匙,想起他那句“某個人留在我魂魄中的執(zhí)念”。前世記憶里,紅衣女子曾在忘川河畔痛哭:“我以七世輪回為祭,換你一縷殘魂重生。”難道眼前的少年,只是太微仙尊轉(zhuǎn)世的載體?
船行至河中央時,霧氣漸漸散去。蘇晚忽然看見對岸站著個白衣男子,負(fù)手而立,衣擺上繡著的曇花圖案與玉簪一模一樣。他轉(zhuǎn)身時,鎏金色眼眸映著忘川河水,手中握著的,正是凌仙宗長老用來抽取生魂的法器“聚靈盞”。
“你果然來了,晚兒。”他抬手,聚靈盞中飛出無數(shù)光點,竟是被困在凌仙宗的生魂,“第七世的你,比前六世都要勇敢。”
蘇晚握緊玉簪,卻發(fā)現(xiàn)體內(nèi)靈脈竟不受控制地躁動。那些光點紛紛涌入她眉心,玉簪上的曇花突然綻放,照亮了男子身后的巨大虛影——那是太微仙尊的本體,手持星辰劍,腳踏九重天,而眼前的少年,分明是虛影左胸處那道傷口化形。
“你是……太微的殘魂?”蘇晚后退半步,終于明白為何他的劍訣與逆天之術(shù)相似,“凌仙宗的秘辛,生魂煉制法寶,都是你故意讓我發(fā)現(xiàn)的?”
男子輕笑,抬手撫過她左眼的鎏金瞳:“不然如何讓凌仙宗對你出手,又如何讓我的殘魂借你觸碰凌仙引,沖破封印?晚兒,你我本就是七世劫數(shù)的一體兩面——你的靈脈是鑰匙,我的殘魂是鎖,而凌仙引……”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將鑰匙插入玉簪頂端的凹槽。剎那間,忘川河水分成兩岸,露出河底的青銅巨門,門上刻著的星圖與蘇晚識海中的記憶完全重合。門扉緩緩開啟,里面漂浮著七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著一個與眼前男子容貌相同的人,只是衣飾從白衣到紅衣,跨越了七世輪回。
“凌仙引的真相,是七世輪回的獻(xiàn)祭。”男子低頭吻她眉心,鎏金色光芒與她的靈脈徹底融合,“現(xiàn)在,該讓真正的太微仙尊,從凌仙宗的封印中蘇醒了——以你為引,以我為祭。”
蘇晚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身體已被星芒固定。她看見玉簪飛入巨門,與七具棺木共鳴,而男子的身影漸漸透明,化作光點融入她的靈脈。最后一刻,他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帶著前六世的眷戀與決絕:
“抱歉,這一世又讓你卷入紛爭。但唯有如此,才能打破凌仙宗用七世時間布下的局。記住,當(dāng)星辰歸位之時,去凌仙宗的凌仙臺,那里藏著所有真相的鑰匙……”
巨門轟然閉合的瞬間,蘇晚墜入黑暗。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她看見忘川河畔站著許多模糊的身影,有前世的自己,也有不同模樣的他,每一世都在重復(fù)著相遇與分離,直到這第七世,終于觸碰到命運(yùn)的齒輪。
河面上,孟婆的骨勺撈起一片花瓣,那是玉簪上凋零的曇花。她望著閉合的巨門,空洞的眼窩中閃過一絲憐憫:“七世劫數(shù),終究是逃不過的因果。凌仙引引凌仙,可凌仙之后,便是滅世之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