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刀尖劃破皮肉的觸感,鮮血涌出的腥甜味,無影燈刺眼的白光,以及自己心臟驟停前那一瞬間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蘇晴猛地睜開眼,意識像潮水般回籠,卻并沒有回到那個冰冷又熟悉的無菌手術室。
入目是雕花繁復的拔步床頂,懸著繡工精細的紗帳。帳子內外,是她從未見過的古樸家具,木質溫潤,樣式典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混雜著草藥的苦澀味。
“嘶……”
頭部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硬生生地被塞了進來,又像無數碎片在腦海里炸開。伴隨而來的,是她身體的劇烈不適——四肢無力,胸口沉悶,喉嚨干渴,仿佛大病初愈,又或者,從未真正痊愈過。
她不是死了嗎?在連續肝了七十二小時的手術后,她這個外科醫生的心臟終于罷工,倒在了手術臺旁。
那這是哪里?
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閃過:青磚黛瓦的古老宅院,穿著古裝、說話軟糯或陰陽怪氣的人們,華麗卻透著冷意的喜服,以及一張……一張如冰雕般、俊美到令人窒息,卻眼神冷酷、仿佛沒有一絲溫度的男人的臉。
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涌來,最終拼湊出一個名叫“蘇晴”的古代女子短暫又悲涼的一生。
她是遠山蘇家的嫡女,但這個蘇家早已衰敗。為了巴結當今武林盟主蕭千絕,為了讓家族能在盟主威壓下茍延殘喘,他們將她這個體弱多病、據說活不過二十歲的女兒送了過來,以聯姻之名。
可笑的是,她來到盟主府已有半月,卻從未見過那位傳說中手腕通天、令人聞風喪膽的盟主夫君。她被安置在盟主府最偏僻、最冷清的院落,下人敷衍怠慢,甚至克扣用度。她每日除了喝那些苦澀難忍的藥汁,便是躺在床上,感受著生命一點點流逝的無力感。
原身就是在這樣的絕望和煎熬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而她的到來,正好占據了這個空殼。
武林盟主蕭千絕?聯姻對象?體弱多病、被冷落的嫡女?
蘇晴感到一陣眩暈。她,一個現代的外科醫生,竟然穿越成了古代一個即將成為武林盟主夫人的病秧子?這劇情,未免也太離譜了!
“夫人,藥來了。”
一個生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面容冷漠的婆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走了進來。她的語氣毫無敬意,仿佛面對的只是一個礙眼的物件。
蘇晴皺了皺眉。這股藥味,聞起來就讓人惡心。她依稀記得原主的記憶里,每日都要喝這種藥,喝完后身體似乎更差了。
“這是什么藥?”蘇晴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虛弱得像蚊子叫。
婆子不耐煩地將藥碗放在床頭的小桌上,冷冷道:“還能是什么藥?自然是治夫人的病體弱的藥。老實喝了,省得又驚動了府里的人。”
“我能自己看看嗎?”蘇晴掙扎著想坐起身,手臂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婆子嗤笑一聲,眼神帶著明顯的輕蔑:“夫人的病,是孫大夫親手開的方子,盟主府的御用大夫,豈是夫人能隨便看的?夫人還是省點力氣,快些喝了,免得涼了。”
她的話里充滿了嘲諷和不耐,仿佛蘇晴能自己看藥方是什么天大的笑話。
孫大夫?盟主府的御用大夫?蘇晴心中冷笑。在她這個現代醫生的眼里,如果那個孫大夫真的醫術高明,原身怎么會虛弱至此,甚至可能被慢性毒素侵害?
“放下吧,我待會兒喝。”蘇晴實在不想立刻喝這碗可疑的藥。
婆子聞言,臉色更冷:“夫人莫不是嫌棄這藥?老奴可告訴您,這藥費都是老爺那邊出的,您在這府里,能喝上藥就不錯了,別不知好歹。”
“我說我待會兒喝,你聽不懂嗎?”蘇晴雖然身體虛弱,但作為一名醫生,她的氣場和眼神并非原身能比。她冷冷地看向婆子,眼神犀利得讓婆子心頭一跳。
婆子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眼神閃爍了一下。她顯然沒想到這個平日里連說話都費勁的病秧子,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但很快,婆子又恢復了倨傲:“哼,由著夫人吧。反正藥涼了,也是夫人自己受罪。”說完,她扭頭便走了,重重地帶上了房門,發出“砰”的一聲響。
蘇晴躺在床上,聽著那聲粗暴的關門聲,心中涌上一股怒火。這是什么鬼地方?下人竟然敢對未來的盟主夫人如此無禮!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一個體弱無權又不受重視的聯姻對象,本就是個笑話。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開始認真評估自己的身體狀況。
她感覺不僅僅是虛弱和病氣,體內似乎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滯澀感,經脈不暢,氣血虧虛得厲害。這很像某種慢性中毒,或者長期服用含有重金屬、對身體有損的藥物造成的。再結合那個婆子的話,這碗藥,以及之前原主喝過的藥,很可能就是讓她越來越虛弱的罪魁禍首!
蘇晴掙扎著伸出手,纖細的手腕暴露在空氣中。她試著給自己把脈,雖然是西醫,但她也曾學過一些中醫學基礎,知道基本的脈象。她的脈搏細弱無力,跳動不規律,一副隨時可能停跳的模樣。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辦法!
她環顧四周,尋找可能利用的東西。房間里除了床、桌椅、衣柜,還有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和妝臺。妝臺上放著一些瓶瓶罐罐,里面是古代的胭脂水粉。柜子里是原主的衣物,大多是素色或淺色的,款式也偏向低調。
蘇晴的目光落在了床頭的那碗藥上。她不能喝它。但也不能直接倒掉,萬一被發現怎么辦?
她需要一個對她忠心且能幫得上忙的人。原主的記憶里,似乎有一個陪嫁過來的小丫鬟,叫……叫什么來著?記憶碎片有些模糊。
她躺了一會兒,感覺力氣恢復了一點點。她咬咬牙,試圖坐起來。經過幾次努力,她終于靠著床頭坐穩了身體。
她的目光又掃過房間。窗戶緊閉著,光線有些暗淡。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外面守著。
這個盟主府,就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牢籠。她這個所謂的“未來夫人”,與其說是來享福的,不如說是來坐牢的。
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干凈的水,需要真正對癥的藥物,更需要……能夠自保的力量。
力量。
蘇晴苦笑了一下。她現在連站起來都困難,更別提在這個高手如云的武林盟主府里獲得力量了。
但她是蘇晴,是那個可以在手術臺上連續工作幾十個小時、從死神手里搶人的蘇晴。她的字典里,沒有“放棄”兩個字。
她看向那碗藥,眼神銳利。這碗藥,是她在這個世界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她得想辦法處理它,并且從這里,找到活下去的路,找到……也許能治愈自己的辦法。
她想起原主記憶中,這個小院落后面似乎有個小小的藥房,堆放著一些常用的藥材。如果她能偷偷去那里,或許能找到一些基礎藥材,自己辨別和調配。
但這需要力氣,需要時機,更需要……不被人發現。
蘇晴深吸一口氣,壓下身體的不適和內心的彷徨。她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手腕,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
來吧,古代。來吧,武林盟主府。來吧,那位冰山夫君。
她蘇晴,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輕易倒下。她的妙手,不僅僅是為了治病救人,更是為了……為自己爭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她需要盡快了解這個世界的藥材,需要找到安全的水源,需要恢復體力,需要……讓那位冰冷的盟主夫君,注意到她這個“病秧子”。
畢竟,只有引起了他的注意,她才有機會在這個危險的地方,為自己打開一條生路。
第一步,處理掉這碗毒藥。
蘇晴的目光落在了桌子底下,那里似乎有個小小的花盆,里面種著一株焉噠噠的植物。或許,那是處理這碗藥的“好去處”。
她默默地觀察著房間的布局,計算著自己挪動身體所需的力氣,以及門外可能存在的監視。
求生,從現在開始。
這個夫君有點冷?沒關系,總有辦法讓他看到,他的這個“病秧子”夫人,手里握著足以驚艷世界的“回春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