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屋里的顧彥徽,雙眼微瞇,手頭摩挲著荷包。
心想,南伯伯平日極果決,但待葉娘寬厚,應該不至于逼葉娘和人成親吧。
但轉念一想,南家偌大的家業也需有人繼承。
那么希望或許會放在葉娘的孩子上。
至于由入贅的郎君打理南家家業,顧彥徽認為南伯伯不會這么拎不清。
由此一想,顧彥徽心頭沉重了幾分。
良久,他才把荷包收入懷中。暗道,看來,自己只能替葉娘把關了。
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歸結于,大抵出自兄長對妹妹的愛護,怕妹妹被人糟蹋。
心頭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給南伯寫封信,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他按下此事,待平靜了心緒,才推開房門出去。
老秦不愛悶在房間里吃飯,其實他也沒吃飽。
于是,他又在二樓大堂,和林大管事,兩人叫了一壺酒,聊起了天來。
主要是林大管事說,他提了些秦照臨幼時的一些事兒。
老秦還是不愛說話。
不過,因著他瞎眼的緣故,周圍的人察覺到他身上一股無形的煞氣,都默契地離他們這一桌遠一點。
出了房門的顧彥徽,也被眼尖的林大管事喚到同一席。
偷聽的南引枝和秦照臨,一個摸了下頭發,另一個拍了下手,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一起移步到桌旁。
下一刻,房間門被南含葉推開。
南含葉跳進來,視線在南引枝和秦照臨身上來回逡巡,懷疑問道:
“你們背著我聊什么?”
南引枝若無其事,給南含葉倒了杯荔枝酒,溫聲說:
“再過幾日,你臨表姐有事要離開瓊都城,正在商量該準備些什么,給她一起帶走。”
“真的嗎?”南含葉自然地坐在南引枝另一側,轉頭看向秦照臨,
“臨表姐,怎么我一來你就要離開,難不成你不歡迎我?”
南含葉果然是小辣椒,一出口能噎死人。
幼時,她常常嫉妒臨表姐,因為臨表姐來了家里,就奪走家里人的大半注意。
自家阿姐陪伴自己玩耍的時間,都要被臨表姐分走一半。
就連姐姐送自己的禮物,也不是獨一份了。
南含葉聳了下鼻子。
秦照臨覺得好笑,她也不慣著,直接說:
“你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
要不然你回揚州去,我就不走了。”
話音剛落,秦照臨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南含葉。
南含葉憤憤拿起桌上的蜂蜜云片糕咬一口。
不過,她早就不和臨表姐計較了。
南引枝眸間流轉著笑意,側目道:
“葉娘,你不是有事找林叔嗎?”
南含葉就著臺階下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荔枝酒,
“對。姐,你們繼續敘話,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一口干盡荔枝酒,預備溜之大吉。
南引枝輕咳一聲,南含葉疑惑看去。
南引枝用下巴努了努,提醒道:
“林叔愛吃蜂蜜云片糕。”
言下之意,你把這碟糕點端出去。
南含葉從善如流,有些小佩服自家阿姐。
有時候,自家姐姐在這種小事上,能格外地留心。
換成她,她想了想,唔……粗中有細吧!
南含葉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前同顧彥徽生的悶氣,眨眼間就消了。
她端著蜂蜜云片糕出門,朝著林叔而去。
“林叔,幫幫我唄。”
南含葉虎牙一露,渾身散發著愉悅的氣息。
林大管事見狀,眉眼舒展,拱手道:“二姑娘有何事?”
南含葉眨眨眼,老秦見狀,拱手告辭。
正好,秦照臨和南引枝話也說得差不多。
南引枝讓秦照臨再去點幾個菜打包,秦照臨留在包房里選菜。
她則出來透口氣,順道和老秦透露梓州大疫的消息。
她也拿捏不準老秦是否清楚這事兒,但穩妥起見,她還是同老秦說了。
老秦表情穩得很,打眼瞧去,憨厚可親。
恢復記憶后,她也瞧明白。
這位姨丈素日有自己的正經事干,之前愿意待在伯府,恐怕也是一個短暫的歇腳處。
畢竟,她用馬車的時間極少,即便出門,也盡量避免用自家姨丈當車夫。
南引枝擔憂梓州疫情會擴散,如果人心惶惶,又有躲災的流民朝江南而去。
要真發展到那樣,恐怕她爹也會受波及。
想到這兒,她眉間染上一抹惆悵。
她本來還準備派人去揚州查探一番,但要是揚州也染上疫病。
而他爹又常跟在船上,不可能老實待著。
南引枝雙眼微瞇,手反復捻著袖襟,弄出些許褶痕。
頓了頓,她試探拿這件事問了下老秦,
“姨丈,您看讓我爹來瓊都城一趟。
我要請鏢師去接的話,該找哪家鏢局合適?”
老秦聞言,摸了下半白的下髯,左眼半瞇道:
“你要是信得過我,西市的守望鏢局合適。我和那兒的大鏢頭有些交情。”
南引枝認真道謝,想著待會兒回去之前,就先去那個鏢局看看。
合適的話,還可以請人護送阿臨去梓州。
灰蒙蒙的天逐漸明朗,灰色的云霧似被一只大手撥開。
太陽間或露出一角,時不時躲進云里。
顧彥徽不同路,他還住在瓊都城外,得趕緊回住處。
而林大管事要去一趟玉葉齋。
南引枝和南含葉,與秦照臨、老秦后續的路不同。
到了一處胡同口,馬車和騾車分道而走。
但詭異的是,南含葉老覺得不對勁,她問:
“姐,我老覺得咱們馬車后頭,跟著尾巴。”
該不會她來了這瓊都城,第一次出門就要遇到危險吧?
南引枝想著今天新豐樓掌柜的提醒,看一眼小寧。
小寧悄悄掀開窗帷,見著胡同口處邊緣,灰色的衣角,神色鄭重地點頭。
南含葉一臉苦哈哈,“要不我先下車?”
南引枝輕敲了下南含葉的額頭,眼神警告她不要生事。
南含葉懂事地用手在嘴角處一拉。她不說了。
悶了會兒,又忍不住說:“姐,你在瓊都城得罪了誰啊?”
南含葉眼神有些小幽怨。
南引枝捏了把南含葉的臉,心滿意足道:
“你姐我與人為善,怎么會得罪人?那是他們心眼臟,瞧咱們不順眼。”
“那你同我說說唄,免得我出門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南含葉摸了下自己的臉,嘟噥道。
南引枝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