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南河水在夜色中泛著粼粼波光,映照著對岸璀璨的燈火。
巨大的Icon購物中心建筑群,沿著河岸鋪展開來。高聳的穹頂、波浪形的幕墻、無數的奢侈品店櫥窗林立,商品在射燈下熠熠生輝。
“名紳會”俱樂部,就位于Icon的隔壁。不起眼的低調招牌,卻是個實打實的權力和財富的交匯點。
查英哲那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后座,氣氛此刻略有些壓抑。
林亦忻身穿著一件香檳色的連衣裙,她的臉上有著幾絲緊張。身上這件衣服的布料實在是太少,幾乎是將她身體曲線暴露無遺。
那白皙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件上好的瓷器。卻在這一身打扮下,有著一種脆弱的、任人賞玩的意味。
這件衣服是在一小時前,查英哲不容置喙地要求她穿上的。
“希望你的牌技能幫你。”查英哲的視線在她外露的肩頸處停留了片刻,聲音一如往常,“否則,你就是我帶上牌桌的‘籌碼’。”
話很無情。
一個漂亮的籌碼,也許能迷惑勾引對手。也許,能在關鍵時刻,用來換取更大的利益。或者,在臨近崩盤前用來逆風一搏。
如果她不能為他帶來勝利,在某個他認為必要的時刻,她這枚“籌碼”就會被推出去,任由桌上的其他玩家“兌換”。
查英哲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像馴獸師觀察籠中的野獸。
“我知道。”
林亦忻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低頭答道。然后將心思都壓在心底。
車窗外流光溢彩的曼隆夜景,此刻在她眼中沒有任何色彩。
出發前,男人給她看過一份資料。她正在抓緊最后的時間,集中精力復盤其中的要點。如果今天的牌局輸了,她不敢想象自己要面對如何可怕的后果。
但如果贏了,男人許諾了她,1%歸她。
這是她聽計劃時,鼓足勇氣主動問的:“我能不能給自己贏點錢?”
她的初衷只是希望在外出時,能自己結賬。但查英哲的大方卻出了她的意料。
1%的額度,對她來說是個巨大的誘惑。自拍賣會歸來,她就對林家資產有了非常認真的想法。
她,需要啟動資金。
所以,當男人問她的決定——“要不要來”時,她選擇的是“要來”,哪怕牌局可能賠上她自己。
危險如同深海下的暗涌,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博弈方式。
豪車穩穩地停在“名紳會”的門口。
侍者認識查英哲的車,熟練地上前為他拉開車門。俱樂部低調奢華的燈光,傾瀉在門前的迎賓地毯上。
查英哲率先下車,姿態優雅,仿佛剛才車內那番冷酷的對話從未發生。
林亦忻壓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下車,夜風幾乎要把那片布料吹開。腳下那雙十七公分的高跟鞋,是今晚這身“裝備”的一部分。通往俱樂部大門不過幾級臺階,她卻走得很慢。
“來。”
就在她幾乎要站立不穩的瞬間,查英哲駐足,望向身后的她,掌心向上攤開。
查英哲的一聲“來”,語調溫和無比。
林亦忻在這一刻恍然覺得,他逆著的光線的面容,實在是模糊不清。
查英哲永遠對身邊的一切掌控的很好,每個決定都冷酷決絕到不真實。卻又在這繁華燈火間,偶爾露出點溫柔,在她立不穩時,對她伸出手。
似乎他就在她的前面等她。
但林亦忻又覺得,這明明是帶她進入最危險的領域,用難以抗拒的利益誘惑著她前進。
他是在把她領向深淵。
冰涼的指尖,終于還是放進了對方溫暖的掌心時。她聽見自己低低地說著:“謝謝,查先生。”
握著他手的一刻,林亦忻覺得有了一絲幻想。
剛才把她當交易“籌碼”的男人消失了。眼前這個,是能在她搖搖欲墜時,給予支撐的“救世主”。
……
今天查英哲帶她進入的,是之前沒有來過的頂層貴賓房間——房間的布置奢華、私密,地上是厚厚的波斯地毯,墻上裝飾著當紅現代畫家的油畫。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
“名紳會”的VIP室,不限注。
但在這里,客人們玩的依然是玩具籌碼。名紳會從不提供現金與籌碼之間的兌換。
牌局可被當做商業“對賭”,也可以被當做交換條件的“見證”。有在暗處的鄭先生威信作保,這里的輸贏,都說話算數。
查英哲顯然是VIP室的常客,在他經過走廊時,侍者們一個個都恭敬地向他行禮,喊著查先生,為他引路。
貴賓房內設有獨立的吧臺,配有高級調酒師。一旁供人休息的沙發也是設計師名品。
當然,房間的正中央放著的,才是今晚的主角——一張小型的德州撲克牌桌。
墨綠色的絲絨桌面上,已經擺好了嶄新的撲克牌。
一個打著領結的漂亮青年已站在桌旁,他應該就是今晚的荷官了。
“查先生,你可算來了,就等你了。”
一個非常瘦小的中年人笑著開口迎上來,說著一口地道南語。
林亦忻根據事前那份資料認出,他就是伍茲先生——曼隆地產界的一個老油條,地位算不上高,但手里雜七雜八的投資很多。
林亦忻注意到他向查英哲打招呼時,眼神卻一直往她這里看,視線黏膩而又輕飄地在她皮膚上游走,讓她有些覺得惡寒。
“讓伍茲先生久等了。”查英哲走上前去,熱情地與伍茲握手。
“這位就是田中先生吧。”查英哲看向伍茲身邊一位穿著立領西裝、面容嚴謹的老年男人。那老年男人身邊還帶著個非常年輕的,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的,穿著和服的女孩兒。
“查先生,晚上好。我是Sam商會的田中。”那老年男人說著帶嚴重口音的英語,對查英哲鞠躬。查英哲則是鄭重地回了一個合十禮。
林亦忻知道這人是個海外財團代表,兼伍茲的生意伙伴。
清寧府那個新立項的大型商業區域,開發權證便價值一億,開發額至少在五億以上。這個項目,很多人虎視眈眈在爭搶開發額,至少今晚牌桌上這兩位,都是查英哲的有力競爭者。
“這位是……”伍茲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林亦忻,始終在她暴露的肌膚和精致的臉上停留。
“我的女伴,林亦忻。”查英哲簡單介紹。他的語氣非常隨意,手卻從她外露的肩膀一路往下滑,順著她的身體曲線,最后停留在她腰下輕輕捏了一下,“清寧府林家的小丫頭。”
待四個人都坐到牌桌上,林亦忻才認出了今晚的荷官是誰。這穿著制服的年輕的荷官,容貌俊美得有些過分,眼角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正是這間俱樂部的Ace藍焰。
看來,今晚的牌局確實玩的足夠大,牌桌上的輸贏,已經能驚動俱樂部管理人藍焰,親自下場發牌。
“為各位先生服務是我的榮幸。”藍焰臉上露出一抹優雅的笑容,微微躬身后開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花式洗牌,“那我我就開始了哦。”
今天的座次,槍口位是查英哲,之后依次是伍茲、田中代表,最后是林亦忻。
那位年輕和服女孩兒,陪坐在田中身旁。林亦忻原本以為她會是田中的孫女,經介紹才知道是田中的太太。
藍焰修長的手指非常靈活,洗牌、切牌,動作行云流水。林亦忻之前和他打過牌,并沒見過他這些手法。顯然,今天這隆重的場合,他帶了些表演的意味。
空氣中彌漫開微妙的張力,四個人加上荷官藍焰,恰好圍成一個暗流涌動的圓環。
“查先生,你今晚帶來的‘牌搭子’倒是挺別致。”伍茲呷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語氣比起剛才顯得有些不客氣,“我只聽說你收了林家的小女兒抵債,但這種破落戶出來的東西,配上這張桌子嗎?”
牌桌這種地方,一貫講究紳士風度。
在落座時,藍焰示意林亦忻坐在最后,其他在場人士也跟了邀請了手勢,給了她第一局的最后行動權——這個位置,可以觀察他人行動后再做判斷,是開局最有優勢的位置。
這是對女士尊重而形成的慣例。
但此刻,伍茲卻徒然撕去風度,侮辱來得直接而刺耳。林家破產的消息,在曼隆上流圈子不是新聞。
伍茲此刻舊事重提,除了對林亦忻上場不滿,也是想借此激怒查英哲。
一時間,牌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便轉到了查英哲身上。
查英哲只是發出一聲低沉的笑。隨后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面前的籌碼,動作非常隨意。
“伍茲先生說笑了。”他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敗家子的女兒,如果牌運不濟,讓她做個添頭‘籌碼’,也不是不可以。”
查英哲這句話,比伍茲的當眾羞辱更直接。
明言她的上桌,不過是扮演著把身體擺上牌桌的花瓶女。倘若查英哲真輸的慘了,就拿她來換籌碼。
然而,林亦忻聽了這話,只是嘴角微翹的笑笑。
畢竟,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把這個人設消化了無數遍,完全可以平靜無波的聽完。
她現在只靜心觀察。觀察在場的每一個人,從神態到微表。接下來,她會集中精力算好每一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