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巳時初刻。
無劫客棧的雕花木門被推開,寒風裹挾著細雪涌入,驚得柜臺后的玄墨豎起貓耳。他爪子下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散落,抬頭時正看見謝瑯拎著半卷殘破的古籍,道袍下擺還沾著泥點。
“清羽門的密檔庫里,果然有問題。”謝瑯將古籍重重拍在桌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幾張褪色的畫像,畫中妖靈脖頸處都烙著與李云朵相似的鱗紋,“這些妖靈,都是百年內打著‘凈化’旗號被誅殺的。”
玄墨的瞳孔驟然收縮,貓爪無意識地抓皺了賬本:“我說當年怎么總有些‘作惡’的妖靈,身上帶著莫名的善意氣息——原來都是替善念鱗宿主擋災的替身。”他想起祭天臺上李云朵承受蝕鱗散反噬的模樣,喉間泛起一陣腥甜。
此時,鏡湖方向突然傳來青鳥的清鳴。李云朵與一寧匆匆趕來,她頸間的鱗印泛著異樣的紅光,像被點燃的火焰:“鱗印突然發燙,我能感覺到……有股熟悉的惡意正在靠近。”
一寧展開羽翼將她護在身后,新羽上的銀紋流轉,卻在觸及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味時,泛起細密的裂痕。他想起三年前被玄墨暗算時,也聞到過同樣的氣息——但這次,其中還混雜著某種更加古老、陰冷的力量。
“各位,許久不見。”沙啞的笑聲從客棧橫梁上傳來,黑影如蛛絲般垂落。來人披著殘破的黑袍,面容被兜帽籠罩,唯有指尖露出青黑的鱗甲,“聽說清羽門要重審舊案?真是有趣……”
胡天漾的狐火瞬間燃起,赤紗翻飛間甩出三道冰刃:“藏頭露尾的東西!報上名來!”然而冰刃在觸及黑袍的瞬間,竟化作縷縷青煙消散。
黑袍人抬手輕揮,謝瑯帶來的古籍突然自燃,火舌中浮現出一行血色文字:“善念鱗,不過是天道的容器。當它裝滿惡意之時,便是三界崩塌之日。”
李云朵渾身一震,后頸的鱗印仿佛被利爪撕扯,劇痛讓她踉蹌著跪倒在地。一寧慌忙扶住她,卻發現自己掌心的金血滴落在她鱗印上,竟無法緩解分毫。
“這是……噬念咒。”玄墨的聲音發顫,貓耳緊貼頭皮,“三百年前,曾有妖靈妄圖吞噬善念鱗的力量,卻被天道反噬,化作了只知吞噬的怪物。難道說……”
黑袍人發出刺耳的尖笑:“聰明的小貓。當年那怪物并未死透,而是藏在清羽門的密檔庫中,靠吞噬冤魂的怨念存活。如今,它等來了最完美的容器——”他的指尖指向李云朵,“帶著善念鱗的你。”
客棧內的溫度驟降,李云朵感覺無數惡意如潮水般涌入體內,那些曾被她化解的小惡,此刻都化作獠牙啃噬著她的意識。恍惚間,她看見周萬錢貪婪的眼神、老拐被操控時的猙獰、甚至嫡姐李明珠曾經的嫉妒,都在眼前交織成網。
“云朵!”一寧的鶴鳴穿透混沌,他強行化出人形,將妖丹碎片再次融入她心口,“看著我!你不是容器,你是……”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指尖顫抖著撫上她的臉頰,“你是我跨越三世,最不愿失去的光。”
李云朵在劇痛中睜開眼,望著一寧眼中倒映的自己,想起雪地初遇時他慌亂的耳尖、善堂里笨拙的關心、祭天臺上不顧一切的守護。她握緊他的手,鱗印的紅光與鶴羽的金光轟然相撞,在客棧內掀起一陣颶風。
黑袍人發出怒吼,身影在光芒中變得透明:“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對抗天道?等著吧,當噬念咒完全生效,三界都會為你們的天真陪葬!”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消散在風雪中,只留下一縷帶著腐臭味的黑煙。
風波過后,李云朵虛弱地靠在一寧肩頭。她望著滿地狼藉,突然發現謝瑯正盯著黑袍人消失的方向,道袍下的鶴形胎記閃爍不定:“我在密檔庫里,還看到過關于‘噬念咒’的解法——需要找到三塊散落在人間的‘善念結晶’。”
胡天漾甩了甩被燒焦的狐尾,突然從懷中掏出個小瓶:“巧了,我在鏡湖底撿到過類似的東西。”瓶中裝著半顆透明的晶體,里面封存著一抹溫暖的光,像極了李云朵在善堂為乞兒煮粥時的笑容。
一寧低頭,將額頭抵上李云朵的:“別怕,無論前方還有多少劫數,我都會陪你一起。”他的鶴羽輕輕掃過她的發頂,“我們已經改寫過一次天道,這次也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雪又下大了,無劫客棧的燈籠在風雪中搖晃。李云朵望著窗外,突然想起母親的鶴紋披風,想起一寧殘缺卻溫暖的羽翼,想起那些曾被善意照亮的瞬間。她知道,新的危機已然來臨,但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就沒有跨不過的坎。
因為真正的善念,從來不是完美無缺的盾牌,而是在黑暗中,依然愿意握緊彼此的手,共同尋找光明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