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家庭合照，后頸泛起細密的冷汗。這張攝于2019年的照片里，本該站在我右側的母親竟變成了陌生人——穿紅裙的女人笑容詭譎，手腕上戴著我去年才買到的翡翠鐲子。

“又發現異常了？“男友陳默從身后摟住我，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我鎖骨處的疤痕，那是六歲時“意外燙傷“留下的印記，“可能是你太想阿姨了，Photoshop記錯了。“他的語氣太過平靜，像在背誦早已準備好的臺詞。

深夜整理母親遺物時，我在樟木箱底發現本泛黃的相冊。第一頁是張黑白照：年輕的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背景是棟爬滿藤蔓的老式洋房，門牌清晰可見“青藤巷13號“。可我記憶中，母親從未提起過這個地址，直到上周清理她手機時，才發現百條未發送的短信，收件人都是“青藤巷13號“。

照片突然掉出張紙條，母親的字跡力透紙背：“不要相信小陳的眼睛！他的瞳孔會吃掉記憶！“我猛地抬頭，看見鏡子里陳默的倒影正緩緩轉身，而真實的他明明在臥室睡覺。鏡中“他“的右眼變成漆黑的漩渦，漩渦深處浮著無數破碎的人臉，其中有張是我失蹤的大學室友。

第二天，我按地址找到青藤巷。13號洋房的鐵門掛著生銹的銅鎖，門縫里鉆出的藤蔓上開著血色花朵，花瓣形狀竟與我鎖骨的疤痕吻合。當我把手指按在鎖孔上時，門閂自動彈開，門內石板路刻著密密麻麻的日期，最新的那道是昨天——母親的忌日。

客廳中央擺著臺老式膠片投影儀，幕布上循環播放著同一個場景：不同年代的女人站在洋房前微笑，她們都戴著那只翡翠鐲子，手腕內側有相同的藤蔓狀胎記。當畫面切到2015年時，我渾身血液凝固——畫面里的女人是我的大學室友，她身后站著穿白大褂的陳默，正舉著相機拍照。

“歡迎回家，朵朵。“陳默的聲音從樓梯傳來，他穿著和照片中相同的白大褂，領口別著枚精致的相機胸針，“你以為母親真的病逝了？不，她只是變成了新的'照片素材'。“他轉動胸針，我突然頭痛欲裂，無數碎片般的記憶涌來：母親被按在攝影臺上，陳默用鏡頭對準她驚恐的眼睛，而我站在旁邊，手里拿著麻醉針。

“你的失憶癥很有趣。“他逼近時，我注意到他左眼角的淚痣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每次拍完新素材，你就會忘記前一個受害者。這只鐲子是快門計數器，每死一個人，翡翠里的血絲就多一條。“他抓起我的手按在墻上，藤蔓突然活過來，在我手臂上刻出新的胎記。

地下室傳來鎖鏈響動。我被推進滿是相機的房間，墻上掛著上百張照片，每張照片里的女人都有著和我相似的面容，她們的眼睛被挖去，replacedby相機鏡頭。陳默舉起最新的拍立得，閃光燈亮起時，我看見取景器里的自己左眼變成黑洞，而母親被綁在角落的椅子上，她腕間的鐲子已經布滿血絲。

“該拍全家福了。“陳默按下快門，相紙緩緩吐出。這次照片里有三個人：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翡翠鐲的女人，還有個拿著手術刀的女孩——她鎖骨處的疤痕正在滲出黑血，手里攥著我小時候的病歷本，上面寫著“患者因相機閃光燈致幻，誤將母親認作陌生人“。

當陳默開始調試下一臺相機時，我摸到口袋里母親塞給我的東西——那是她的臨終遺物，表面刻著“1998-2019“的膠卷盒。盒子打開的瞬間，所有相機突然失靈，照片里的女人紛紛走出相框，她們的鏡頭眼同時對準陳默，而我鎖骨的疤痕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未愈合的槍傷——那是我為救母親開的槍。

“你以為篡改記憶就能永遠安全？“我舉起從母親手中接過的手槍，保險栓拉開的聲音讓他瞳孔驟縮，“每卷膠卷都有第37張照片，記錄著攝影師最不想讓別人看見的東西。“

槍聲響起時，所有照片同時燃燒。在陳默倒地的瞬間，我終于想起全部真相：這里不是青藤巷13號，而是精神病院的13號病房。那個穿紅裙的女人是主治醫生，她用閃光燈療法篡改了我的記憶，而陳默，是我為保護母親虛構出來的“加害者“。

母親顫抖著從角落沖過來，她腕間的翡翠鐲子碎成齏粉，里面掉出張泛黃的紙條，是我六歲時寫的：“媽媽別怕，等我長大，就用相機殺死所有壞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