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祖屋閣樓發現半張泛黃的婚書，男方姓名欄用朱砂寫著“林硯秋“，而女方落款處的“蘇月如“三個字已褪成淺粉，像被淚水浸泡過無數次。婚書邊緣纏著干枯的茉莉，花蕊里藏著枚銀戒，戒面刻著的并蒂蓮紋，與我母親的陪葬品完全相同。

深夜整理遺物時，梳妝臺的鏡面突然凝起水霧。我看見鏡中映出民國年間的婚房，穿長衫的男人背對著我，桌上擺著與閣樓相同的婚書。當他轉身時，我渾身發冷——他左眼角的淚痣，和我父親的位置分毫不差。

“月如，你終究還是來了。“他的聲音混著留聲機的雜音，指尖撫過婚書女方姓名，“他們用狗血潑了婚書七七四十九天，可你看......“他舉起銀戒對著燭火，戒面倒影里，“蘇月如“的名字正在滲出血絲，逐漸變成“林晚秋“——那是我母親的名字。

次日，我在縣志查到1943年的記載：“林氏子硯秋，未婚妻蘇月如婚前暴斃，遂娶胞妹晚秋為妻。“配圖是張全家福，少年林硯秋站在中間，左右兩側的少女面容identical，只是左邊的蘇月如戴著銀戒，右邊的林晚秋手腕系著紅繩。

子夜，我被茉莉花香驚醒。床頭擺著完整的婚書，女方姓名赫然變成“林晚秋“，而蘇月如的名字被刺青般刻在紙背：“我以魂為墨，等你來破鏡。“鏡中倒影突然扭曲，我看見母親的臉疊在蘇月如臉上，她們同時抬起手，指向衣柜最深處。

衣柜底層的樟木箱里，壓著母親的產前檢查單。預產期1987年7月15日旁用紅筆寫著：“忌穿嫁衣，忌見鏡。“下面是張超聲波照片，本該顯示單胎的畫面里，竟有兩個嬰兒交頸而臥，其中一個的手腕纏著褪色紅繩。

鏡中突然傳來玻璃破碎聲。我看見1943年的洞房夜，蘇月如的尸體被抬出喜房，林晚秋穿著姐姐的嫁衣坐在鏡前，銀戒在她指間泛著冷光。“姐姐說鏡中藏著長生術，“她對著鏡子涂口紅，血色逐漸爬上蒼白的臉，“只要嫁給同一個男人，我們就能共用一副身體......“

當鐘聲敲過十二下，婚書突然起火。火焰中浮現出DNA檢測報告，母親的基因鏈上同時存在蘇月如和林晚秋的標記。鏡中，兩個時空的女人開始融合，蘇月如的長發變成林晚秋的短發，而她們的肚子同時隆起——1943年的胎兒踢動時，我1987年的胎動同步響起。

“你以為自己是獨生女？“融合后的女人摸著肚子笑，銀戒和紅繩同時纏上我手腕，“我們在鏡中交換了三十年人生，你的每一次照鏡子，都是在給另一個靈魂讓位......“她舉起碎鏡片，我看見自己的左眼是蘇月如的琥珀色，右眼是林晚秋的深褐色。

祖屋地基突然震動，我在墻縫里摸到半具骸骨，左手戴著銀戒，右手纏著紅繩。當兩具尸骨拼合時，竟形成完整的女性骨架，胸骨處刻著“雙生同命，鏡破人亡“。母親的日記從骨灰盒里飄出，最后一頁寫著：“1987年7月15日，鏡中姐姐說要帶走孩子，因為她的女兒本該死在1943年。“

晨光中，婚書灰燼里露出枚完整的銀戒，戒面并蒂蓮開成了雙生花。我摸著逐漸融合的左右眼，聽見鏡中傳來兩個重疊的聲音：“現在輪到你了，選一邊做永遠的自己......“而鏡外的世界開始左右分裂，左邊是1943年的陰雨，右邊是1987年的晴空，中間的我，正站在婚書褪色的姓名之間，再也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實。

手機突然收到條彩信，發送者是“母親“。畫面里的產房充滿霧氣，護士抱著兩個嬰兒走向不同的時空，其中一個嬰兒的手腕纏著紅繩，另一個戴著銀戒。照片拍攝時間顯示為1943年和1987年的同一秒，而兩個時空的日歷上，都寫著“閏六月十五“——鏡中禁忌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