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子時三刻。

京城最下等的窯子“醉香樓“后巷，柴房漏風的破木板被北風吹得嘎吱作響。十七歲的云昭蜷縮在發霉的稻草堆里，把腳趾頭深深插進自己肋骨間的凹陷處——這樣能稍微騙騙肚子，讓它以為里面填了東西。

“操你祖宗...“她對著空氣嘶聲罵了一句，喉嚨里泛起的酸水把最后半句臟話噎了回去。右肩那塊龍鱗狀的胎記又開始發燙，像有人拿燒紅的烙鐵在上面反復研磨。

柴房外忽地傳來腳步聲。云昭立刻像條野狗般支棱起耳朵，指甲摳進地縫。是龜公張二來抽人了吧？還是那個總想摸她腰的燒火婆子？

“那小賤種肯定藏這兒了！“老鴇金三娘的聲音刺破雪夜，“昨兒偷了陳員外半只燒雞，今兒個必須打斷她那條賤腿！“

云昭咧開嘴笑了，露出沾著血絲的犬齒。燒雞？那玩意兒早變成茅坑里的糞了。她舔了舔掌心結痂的傷口——這是昨晚翻墻時被瓦片割的，當時就著雞油把血都嘬干凈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云昭突然暴起，抄起墊腳的青磚砸向自己左臂。“咔嚓“一聲脆響，她疼得眼前發黑，卻硬生生把慘叫咽回去。很好，胳膊折出個詭異的角度，看著夠慘。

門被踹開的瞬間，她立刻癱軟成爛泥，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娘、娘親饒命...昭兒沒偷，是野貓叼的...“

金三娘舉著燈籠照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么個場景：瘦成骷髏的丫頭片子歪在血泊里，斷臂白森森的骨頭碴子戳破皮肉，活像被車輪碾過的死狗。

“晦氣！“老鴇朝她臉上啐了口濃痰，“裝什么死？滾去亂葬崗把紅袖的尸首扒干凈！少件首飾老娘剝你的皮！“

等腳步聲遠去，云昭一骨碌爬起來，用牙咬住衣角，“嘎嘣“把斷骨懟回原位。疼得渾身發抖卻笑出聲——這招她八歲就會了。妓院養大的孩子都明白，要么慘得讓人懶得動手，要么狠得讓人不敢動手。

雪下大了。云昭拖著傷臂鉆進亂葬崗時，月光正照在紅袖青紫的臉上。這個總偷偷給她塞饅頭的姐姐，現在舌頭吐得老長，脖子還套著繡鴛鴦的綾羅。

“姐，對不住啊。“云昭用膝蓋壓住尸體胸膛，掰開她緊攥的右手。掌心躺著顆染血的銀瓜子，可能是某個恩客隨手賞的。正要往懷里塞，突然聽見枯草叢里傳來“吱吱“聲。

是只肥碩的老鼠，正啃食某具尸體的耳朵。

云昭的胃袋突然絞緊。她撲過去的動作比野貓還快，老鼠來不及逃就被她咬住脊背。熱烘烘的血噴了滿嘴，畜生在她齒間瘋狂扭動。

“咔嚓“——鼠頭被咬碎的瞬間，一股陌生的熱流突然竄上舌尖。云昭眼前閃過零碎畫面：金鑾殿、染血的龍椅、還有個穿明黃襁褓的嬰兒在哭...

“見鬼...“她甩甩頭，卻發現右手五指正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泛起詭異的金芒。更可怕的是，那只死老鼠的殘骸正在她掌心融化，變成黏稠的血漿滲入皮膚。

劇痛突然炸開！云昭跪地干嘔，卻吐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那玩意兒落地的瞬間竟化作數十只毒蝎，齊刷刷朝她舉起尾針。

“殺了它們。“腦子里突然響起冰冷的機械音，“任務獎勵：痛覺屏蔽十二時辰。“

云昭想都沒想就抓起墳頭散落的腿骨砸下去。蝎群被激怒般涌來，第一只跳上她手腕時，她條件反射地做了個奇怪動作——食指中指并攏如劍，斜向上猛地一挑。

“唰！“

三道金光閃過，蝎子齊刷刷斷成兩截。云昭盯著自己手指發呆，這招她從未學過，卻熟練得像呼吸一樣自然。

機械音再次響起：“《皇極劍法》第一式激活，熟練度1%。警告：血脈覺醒度超過5%將吸引'清道夫'。“

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云昭本能地扒開紅袖的衣領藏進去，腐爛的脂粉味灌滿鼻腔。透過尸體的腋窩縫隙，她看見三個穿飛魚服的東廠番子舉著火把逼近。

“千歲爺要的人肯定在這兒！“領頭的疤臉男踢翻某具尸體，“那小雜種偷了進貢的暹羅香，九千歲說了，抓不到活的就把咱仨填井！“

云昭屏住呼吸。她當然知道“九千歲“是誰——司禮監掌印謝九幽，傳說中活剝人皮當燈籠的閻王爺。但她根本沒偷過什么番邦香料...

等等！

她突然摸到紅袖貼身小衣里縫著的硬塊。撕開一看，是個繡著蝮蛇紋的錦囊，里面躺著塊黑乎乎的香餅。湊近聞的瞬間，她右肩的龍鱗胎記突然灼燒般劇痛！

“發現任務物品：龍涎香。“機械音冰冷地宣布，“主線任務開啟：在日出前將它交給謝九幽。失敗懲罰：全身潰爛而死。“

馬蹄聲已在三丈之內。云昭把香餅塞進嘴里含著，抓起把腐尸糊在臉上。當火把的光照到紅袖尸體時，她突然頂著女尸彈起來，發出凄厲的鬼嚎：“我死得好慘啊——“

馬匹驚嘶著人立而起。趁番子們亂作一團，云昭四肢著地竄進墳堆，像條真正的野狗那樣消失在雪夜里。

含著毒香的舌頭開始發麻，她邊跑邊恍惚地想：那個勞什子九千歲，總不會比餓瘋的老鼠更難對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