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玩意兒能行？”
云昭戳了戳胳膊上新長出來的金鱗，觸感冰涼堅硬，像套了層鎧甲。謝九幽站在她身后，正用繃帶纏緊她龍翼根部的傷口——剛才從歸墟飛上來的時候，她撞塌了半面墻，鱗片刮掉好幾片。
“別亂動?！彼曇羯硢?，手指擦過她肩胛骨時略微停頓，“逆鱗剛穩定，容易暴走?！?/p>
云昭扭頭看他——謝九幽的臉色還是慘白，但至少不再像個死人。那顆從龍骨里搶來的金珠吊住了他的命，雖然心口的三根閻羅釘還沒拔，但呼吸總算平穩了。
“看什么？”他察覺到她的視線，獨眼微瞇。
“看你什么時候死?！痹普炎煊玻笆〉锰焯旃芾献印！?/p>
謝九幽冷笑，突然用力勒緊繃帶，疼得她“嗷”一嗓子。
白無咎站在無回城高塔頂端，白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手中白骨燈籠里的鬼火劇烈跳動，映出城外黑壓壓的蓬萊大軍——玉衡子站在最前方，身后三百弟子結陣，靈力匯聚成巨大的八卦圖形，正緩緩壓向城墻。
“護城大陣撐不過半刻鐘?！鼻鄨蜃兓佚埿伪P旋在半空，“你們倆恢復得怎么樣？”
云昭試著揮動龍翼，帶起的勁風直接掀翻了塔頂的瓦片：“能打?！?/p>
謝九幽沒說話，只是甩出鐵鏈纏住塔尖的魂引珠——那顆維系全城活死人性命的血紅珠子。
“你要干什么？”白無咎按住他的手。
“借點力。”謝九幽扯了扯嘴角，“反正你這破城也保不住了?！?/p>
白無咎的白瞳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松手：“別抽干，給我留三成?！?/p>
謝九幽一鐵鏈刺入魂引珠，濃郁的血氣順著鎖鏈涌入他體內。他皮膚下的黑龍鱗紋再次浮現，獨眼猩紅如血。
云昭看得頭皮發麻：“你倆到底什么關系？這么信任對方？”
“債主和欠債的?！鼻鄨虿遄欤爱斈晷≈x被剝逆鱗，是老大用閻羅髓吊著他的命。”
城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護城大陣破了！
蓬萊弟子如潮水般涌來，玉衡子的聲音通過擴音術響徹全城：“交出逆鱗者，饒你們全尸！”
云昭龍翼一展，沖天而起：“饒你大爺！”
她右眼金光暴漲，逆鱗威壓全開，首當其沖的十幾個蓬萊弟子直接七竅流血，從飛劍上栽了下去。玉衡子急忙祭出照龍鏡，鏡光與她的金芒對撞，炸出刺目火花。
“來得好！”玉衡子獰笑，“正愁沒人試劍——”
他袖中飛出一柄血色長劍，劍身纏繞著七條龍魂虛影，凄厲的龍嘯聲震得云昭耳膜生疼。
「檢測到弒龍劍」
「鑄造材料：七條幼龍脊椎」
「危險等級：致命」
系統提示音未落，血劍已至眼前！云昭倉促閃避，左翼仍被劃開一道口子，金鱗“咔嚓”碎裂。
“嘶——”她疼得倒抽冷氣，這劍居然能破她的防？！
玉衡子乘勝追擊，血劍分化成七道流光，從不同角度刺來。云昭左支右絀，眼看就要被貫穿——
“鐺！”
鐵鏈橫空，謝九幽鬼魅般出現，鎖鏈絞住三柄血劍。他心口的閻羅釘已經拔了兩根，黑血浸透前襟，但動作絲毫不見遲緩。
“廢物?！彼吡嗽普岩荒_，“逆鱗白吃了？”
云昭怒從心頭起，右眼鎖定剩余四柄血劍，突然福至心靈——
她張開嘴，一道金色龍息噴薄而出！
龍息所過之處，血劍發出哀鳴，龍魂虛影掙扎著想要逃脫。玉衡子大驚失色，急忙掐訣召回法器，卻見云昭龍翼一振，瞬間逼近他面前——
“這一爪，替謝九幽還你的！”
龍爪貫穿玉衡子胸膛，捏住心臟的瞬間，她聽到謝九幽的暴喝：“別殺！有詐！”
晚了。
玉衡子露出詭異的笑容，整個人“嘭”地炸成一團血霧！
血霧彌漫，云昭眼前一片血紅。
她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場景完全變了——
不再是硝煙彌漫的無回城，而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白玉鋪地，金柱盤龍，高座上坐著個白須老者，道袍飄飄，仙風道骨。
蓬萊掌教。
“幻境？”云昭龍翼炸鱗，警惕地環顧四周。
掌教慈愛地看著她，仿佛在看自家孫女：“云姑娘，久仰。”
“少裝神弄鬼！”她右眼金光大盛，試圖看破幻象，卻發現這里真實得可怕——連空氣中飄散的檀香味都清晰可辨。
掌教嘆息：“逆鱗選了你，是天道不公?！彼郑顐柔∧焕_，露出十個水晶棺，“這些孩子，哪個不比你資質好？”
棺中躺著十名少年少女，每人額間都嵌著一片金鱗碎片。他們面色紅潤，仿佛只是睡著，但云昭的龍瞳清晰看到——他們的魂魄早已被抽干，成了養料的空殼。
“三百年?！闭平梯p撫水晶棺，“我培養了三百具容器，就等初代逆鱗現世?！彼聪蛟普?，目光陡然轉冷，“卻被你截胡了?！?/p>
云昭冷笑：“所以？”
“所以給你個選擇?！闭平绦渲谢鲆幻媲嚆~鏡，鏡中映出謝九幽的影像——他正在真實世界的血霧中焦急尋找她，背后，一名蓬萊弟子悄然舉起了淬毒的匕首。
“交出逆鱗，我留他全尸。”掌教微笑，“否則……”
鏡中匕首猛地刺向謝九幽后心！
云昭暴起，龍爪直取掌教咽喉：“我選三——宰了你！”
掌教不躲不閃，任她貫穿自己胸膛，卻露出計謀得逞的笑：“你碰到了?！?/p>
云昭突然發現自己的龍爪正在融化！金色鱗片片片剝落，血肉化作流光被掌教吸收。他干癟的皮膚逐漸飽滿，白發轉黑，竟在返老還童！
“多謝款待?！蹦贻p版的掌教舔了舔嘴唇，“逆鱗的味道，果然美妙。”
云昭跪倒在地，右眼金芒明滅不定。她終于明白——玉衡子只是個誘餌，真正的殺招是掌教藏在血霧中的神魂寄生術！
“別掙扎了。”掌教捏住她下巴，“你的身體，我會好好利用的。”
云昭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聽到系統提示：
「檢測到奪舍程序」
「抵抗可能：0%」
「建議：自爆逆鱗」
自爆？那謝九幽怎么辦？無回城怎么辦？
掌教的手指已經按上她右眼，準備剜出逆鱗。千鈞一發之際，云昭突然笑了：“老東西，你忘了一件事?！?/p>
“嗯？”
“老娘的逆鱗——”她猛地抓住他手腕，“是搶來的！”
右眼金光徹底爆發，卻不是攻擊掌教，而是射向那十具水晶棺！
“咔嚓！”
棺蓋粉碎，十片金鱗碎片受到感召，化作流光涌入她體內。掌教慘叫一聲，被狂暴的能量掀飛——那些碎片本就是初代逆鱗的分體，此刻全被云昭強行吸收！
幻境寸寸崩塌，云昭的意識回歸現實。她發現自己跪在城墻上，玉衡子的“尸體”變成了一張人皮符紙，而真正的掌教正在蓬萊陣中吐血倒退！
“云昭！”謝九幽的聲音由遠及近。
她抬頭，看到他渾身是血地沖過來，身后倒著幾十名蓬萊弟子。他一把拎起她：“沒死就吱聲！”
云昭咧嘴一笑，突然嘔出一口金血：“吱?！?/p>
戰局因為掌教受傷而暫時停滯。
蓬萊弟子退到百丈外重整旗鼓，無回城這邊也傷亡慘重——青堯龍角斷了一根，白無咎的白袍染成了紅衣，柔嘉的骷髏身碎得只剩上半截，正用肋骨當飛鏢使。
“那老東西在憋大招?！鼻鄨蜃兓厝诵?，額頭血流如注，“我能感覺到天地靈氣在往他那邊匯聚?！?/p>
云昭扶著城墻站起來，右眼火辣辣的疼。十片逆鱗碎片的能量太過龐大，她的經脈已經出現裂痕，再打下去恐怕真要自爆。
謝九幽突然扯開她衣領，看向右肩——原本的龍鱗胎記已經完全變成逆鱗形態，金光流轉間隱約有符文閃動。
“聽著?！彼曇舻统粒暗葧何宜洪_防線，你直接沖掌教去?！?/p>
“你行嗎？”云昭看著他心口最后一根閻羅釘。
謝九幽冷笑，突然握住那根釘子，猛地拔出！
黑血噴涌的瞬間，他周身爆發出的威壓直接把城墻震塌半邊！皮膚徹底龍化，額生雙角，一條布滿骨刺的龍尾“啪”地拍碎地面。
“現在呢？”他獨眼猩紅，嗓音已帶龍嘯。
云昭咽了口唾沫：“……挺行的?！?/p>
白無咎突然遞來一把青銅短劍：“用這個，刺他丹田?！?/p>
劍身刻著“斬龍”二字，云昭接過時差點脫手——這劍重得離譜，仿佛有山岳之重。
“閻羅殿的鎮殿之寶?！卑谉o咎的白瞳流下血淚，“只能用一次?！?/p>
城外，蓬萊掌教終于完成蓄力。他懸浮在半空，背后浮現出巨大的血龍虛影，龍睛正是那兩柄弒龍劍！
“無回城，今日除名！”
血龍咆哮著沖來，所過之處建筑崩塌。謝九幽長嘯一聲，化作半龍形態迎擊！兩條黑影在空中對撞，沖擊波掀飛了半個城區。
就是現在！
云昭龍翼全開，貼著地面疾馳。青堯和殘余的活死人拼死為她開路，柔嘉的骷髏頭掛在她腰帶上當導航：“左拐！右邊有陣法殘痕！”
血龍與黑龍纏斗的陰影籠罩全場，云昭借著掩護逼近掌教。老頭正在專心操控血龍，完全沒注意到腳下——
“老狗！”她暴起發難，斬龍劍直刺他丹田！
掌教倉皇閃避，仍被劍鋒劃破道袍。他看清劍身后臉色大變：“閻羅劍？！白無咎竟敢——”
云昭不給他廢話的機會，龍翼一振再次突刺。掌教急忙召回血龍護主，卻被謝九幽死死纏?。骸澳愕膶κ质俏遥 ?/p>
斬龍劍與護體靈氣相撞，火花四濺。云昭虎口崩裂，卻死不松手：“這一劍，為了那三百個孩子！”
劍尖突破屏障，刺入掌教腹部三寸——
“噗！”
劍身突然碎裂！掌教趁機一掌拍在她胸口，肋骨斷裂聲清晰可聞。云昭吐血倒飛，被趕來的青堯接住。
“就差一點！”青堯急眼。
云昭看著手中僅剩的劍柄，突然笑了：“誰說的？”
掌教正要嘲諷，臉色突然劇變——他腹部傷口開始蔓延蛛網般的黑紋，所過之處血肉枯萎！
“斬龍劍……專克龍族血脈……”他驚恐地看向白無咎，“你早算計好了？！”
白無咎站在殘破的城墻上，輕輕頷首：“家父向您問好?！?/p>
掌教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從內部開始崩塌。血龍虛影哀鳴著消散，弒龍劍當啷落地。
蓬萊弟子見狀，紛紛潰逃。
云昭癱在青堯懷里，看著謝九幽從半空墜落，急忙掙開去接。兩人撞成一團滾出老遠，她墊在下面，疼得齜牙咧嘴：“你……該減肥了……”
謝九幽變回人形，獨眼半闔：“閉嘴?！?/p>
殘陽如血，照在無回城的廢墟上。白無咎撿起掌教遺落的乾坤袋，倒出一物——
一片漆黑如墨的龍鱗。
謝九幽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