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島的護山大陣像個倒扣的琉璃碗，在陽光下泛著七彩光暈。云昭的靴底剛踏上白玉臺階，整座山就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敵襲——！“
三十六個白衣修士御劍升空，手里捏著同款的金色符箓。為首的老道胡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東廠閹狗也敢闖蓬萊？“
云昭掏了掏耳朵：“你們蓬萊是不是就這一句臺詞？“
她反手抽出逆鱗劍，劍身上的黑金紋路像血管一樣突突跳動。自從心口嵌了那片逆鱗殘片，這把劍就跟活了似的，有時候半夜還會自己嗡嗡震。
“結誅仙陣！“老道一聲令下，修士們齊刷刷甩出符箓。
金光在半空中交織成網，每根“網線“上都掛著鈴鐺，叮叮當當響得人腦仁疼。青堯剛化出龍形就被音波震得鱗片翻飛，血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噴。
“這他媽什么陰間陣法？！“青堯一尾巴掃倒三棵仙樹。
老道得意洋洋：“此陣專克龍族，今日就叫你們......“
話沒說完，云昭已經一劍劈在他腦門上。
“專克龍族？“她把老道的尸體踹下臺階，“老子是人。“
誅仙陣的鈴鐺突然集體啞火。
白無咎趁機甩出骨刃，三十六顆人頭像下餃子一樣往山下掉。柔嘉的骷髏頭在云昭腰間晃悠：“本宮覺得......咱們是不是太招搖了？“
云昭甩了甩劍上的血：“怕什么？反正謝九幽不在，沒人嘮叨。“
話音剛落，她心口突然一疼。那片逆鱗殘片像塊烙鐵似的發燙，燙得她眼前直冒金星。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她耳朵眼里冷笑：
“作死也不挑時候？“
云昭一個激靈：“老謝？“
沒回應。
青堯湊過來嗅了嗅：“你身上怨氣又重了。“他指了指云昭脖子上蔓延的黑紋，“再這么下去，真要變太監了。“
云昭一腳把他踹進化龍池：“探路去！“
化龍池遠看像口金鍋，近看才發現池壁全是人骨壘的。池水咕嘟咕嘟冒泡，每個泡泡炸開都有一張痛苦的人臉。
青堯的龍爪子剛沾水就“滋啦“一聲冒煙：“操！這水煮過火鍋吧？“
“讓開。“云昭把逆鱗劍插進池水，黑金劍氣像抽油煙機似的，硬生生在池中央吸出個漩渦。池底隱約可見一塊漆黑的石碑，上面刻滿血字。
往生石。
白無咎突然按住她肩膀：“有人來了。“
仙樂飄飄，祥云朵朵。八個童男童女抬著頂金絲軟轎從天而降，轎簾一掀，露出張俊美如謫仙的臉——如果忽略他脖子上那圈縫合線的話。
“本座乃蓬萊掌教玄璣子。“美男子開口是破鑼嗓子，“閣下擅闖仙山，殺我門人，可知罪？“
云昭的劍尖指著他喉嚨：“謝九幽的魂魄在哪？“
玄璣子笑了，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那個閹人早魂飛魄......“
“噗嗤！“
逆鱗劍捅穿他咽喉的瞬間，云昭突然發現觸感不對——這手感像在捅一團棉花。果然，“玄璣子“變成張人皮飄落在地，真身已出現在三丈外。
“年輕人不講武德。“玄璣子搖頭嘆息，突然扯開衣襟——他胸口嵌著塊巴掌大的龍鱗，正泛著詭異的紅光。
云昭右肩的疤突然劇痛，那片逆鱗殘片像要破體而出！
“果然在你這里。“玄璣子貪婪地盯著她心口，“三百年前龍女涅槃失敗，逆鱗一分為二......“
他猛地掐訣，云昭心口的逆鱗殘片竟然開始往外鉆！
“啊——！“
她跪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黑鱗撕開皮肉。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按在她背上。
“別動。“
是謝九幽的聲音。
云昭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
她站在一片血海上，腳下踩著無數具謝九幽的尸體——有被萬箭穿心的，有被剝皮抽筋的，還有被釘在青銅柱上燒焦的。
“這是......“
“老子的記憶碎片。“謝九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看好了。“
血海突然翻涌，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畫面：
龍女把匕首刺進謝九幽心口，卻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兩人一起墜入化龍池，池水沸騰間，謝九幽硬生生剜出自己的逆鱗，塞進身旁昏迷的云昭心口......
“你......“云昭嗓子發緊，“為什么？“
謝九幽的虛影叼著草莖冷笑：“因為龍女的逆鱗在你心里，老子不把自個兒的塞進去，你早炸了。“
畫面一轉，是謝九幽跪在幽冥河邊，跟擺渡人做交易：
“以魂為契，護她三百年。“
擺渡人咧嘴一笑：“代價是永不超生。“
謝九幽簽字畫押的動作干脆利落。
云昭猛地驚醒，發現玄璣子的爪子已經插進她心口！
“找到了......“老東西狂笑著往外掏逆鱗殘片，“龍女的力量歸我......”
云昭突然抓住他手腕：“謝九幽。”
“什么？”
“他說......”云昭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去你媽的。”
她心口的逆鱗殘片突然炸開，黑金光芒交織成網，把玄璣子裹成了繭。老東西在里面慘叫翻滾，皮肉像蠟一樣融化。
青堯趁機一尾巴掃斷往生石，石碑裂開的瞬間，整座化龍池開始崩塌！
“走！”白無咎拽起云昭就往山下沖。
身后傳來玄璣子不似人聲的咆哮：“你們以為這就完了？！蓬萊的'真龍'馬上就要......”
山體轟然塌陷，把他埋在了萬噸碎石下。
云昭癱在船頭，看著蓬萊仙島沉入海底。心口的血洞已經愈合，但那里空蕩蕩的——逆鱗殘片沒了。
“值得嗎？”青堯變回人形，胳膊上全是傷。
云昭摸了摸胸口，突然笑了：“他說下次見面告訴我答案。”
海風拂過，船頭的燈籠突然亮起幽藍的火光。柔嘉的骷髏頭突然“咔噠咔噠“抖起來：“本、本宮好像看見......”
云昭回頭。
月光下，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倚在桅桿上，獨眼里噙著熟悉的嘲諷：
“老子的龍鱗都敢弄丟？”云昭盯著桅桿上那道半透明的身影，手里的逆鱗劍“哐當“一聲掉在甲板上。
“你......”她嗓子發緊，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是人是鬼？”
謝九幽的魂體飄下來，靴子虛虛地點在甲板上，獨眼里的嘲諷半點沒少：“你猜？”
青堯的龍爪子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臥槽！真成鬼了？”
“放尊重點。”謝九幽抬手想抽他，結果自己的手掌也穿了過去，“......操。”柔嘉的骷髏頭滾到謝九幽腳邊，上下頜“咔噠咔噠“地開合：“九千歲，您這算不算......陰魂不散？“
白無咎默默掏出本《幽冥錄》開始翻：“魂魄離體超過十二個時辰會魂飛魄散，除非......“
“除非找個肉身。“謝九幽的虛影坐在船沿上，月光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但老子挑食。“
云昭突然一把抓向他衣領——這次居然碰到了。
謝九幽：“？？？“
云昭也愣住了，她看著自己攥著的那片衣角，居然有了實體觸感：“怎么回事？“
白無咎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在謝九幽胸口：“她在吸收你的怨氣。“
果然，云昭脖子上的黑紋正順著胳膊蔓延到指尖，而謝九幽被碰到的地方居然漸漸凝實。
“有意思。“謝九幽瞇起獨眼，“老子的怨氣能給你充能，你的生氣能給我塑形？“
青堯突然變出龍尾把兩人隔開：“等等！這他媽不就是雙修嗎？！“
空氣突然安靜。
云昭一拳砸在龍尾巴上：“修你大爺！“
謝九幽的虛影晃了晃，居然被這一拳的余波震散了半邊身子：“......小畜生下手真黑。“
黎明時分，漁船漂到一座荒島。
云昭蹲在礁石上啃干糧，看著謝九幽的魂體在沙灘上畫陣圖——月光下，他的輪廓比半夜清晰多了，至少能看出腰線弧度。
“看夠沒？“謝九幽頭也不抬，“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云昭把饅頭砸過去，直接穿過了他的腦袋：“少自作多情，我在研究怎么超度你。“
“巧了。“謝九幽指了指剛畫好的血陣（用的是一只倒霉海龜的血），“這叫借尸還魂陣，待會兒你站陣眼，老子借你一口陽氣。“
云昭挑眉：“怎么借？“
謝九幽突然飄到她面前，鼻尖對鼻尖：“你猜？“
他呼出的氣是涼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云昭的耳根莫名其妙發燙，正要罵人，遠處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海面炸起百米高的水柱，一條青銅鎖鏈破水而出，鏈子上串著十幾具蓬萊修士的尸體！
“陰魂不散......“謝九幽的魂體瞬間繃緊，“是玄璣子那老不死的！“
鎖鏈像活物般襲向漁船，青堯剛化出龍形就被抽飛出去。白無咎的骨刃砍在鏈子上濺起一串火星，連道印子都沒留下。
云昭的逆鱗劍嗡嗡震顫，劍身上的黑金紋路瘋狂游走：“這玩意兒不是實體！“
“當然不是。“謝九幽飄到她身后，“是怨氣化的，專克活物。“他冰涼的手突然覆在云昭握劍的手上，“借個火？“
云昭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寒氣順著手臂竄上來——謝九幽的魂體居然暫時附在了劍上！
逆鱗劍頓時黑光大盛，劍鋒上的龍紋活了似的游動。云昭福至心靈，一劍劈向鎖鏈——
“錚！“
金鐵交鳴聲中，鎖鏈斷成兩截，掉進海里竟然化成了黑血！
漁船上，柔嘉的骷髏頭突然尖叫：“水下有東西！“
海面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逼近......
漁船被整個頂翻的瞬間，云昭看清了那玩意兒的全貌——
是玄璣子，但又不完全是。
老東西的下半身已經和青銅鎖鏈融為一體，胸口嵌著的逆鱗碎片變成了心臟，正在“砰砰“跳動。他的皮膚上爬滿龍鱗，額頭上凸出兩個鼓包，像是要長角。
“半龍化......“附在劍上的謝九幽冷笑，“這老不死的把自己煉成了器靈！“
玄璣子的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笑：“九千歲......不如你我合作？“他的爪子突然伸長，抓向云昭心口，“把另一半逆鱗......給我！“
云昭旋身避讓，反手一劍削掉他三根手指。黑血噴濺在甲板上，竟然腐蝕出一個個冒著綠煙的坑洞！
“小心血有毒！“青堯噴出龍息灼燒血漬。
玄璣子卻趁機甩出鎖鏈，纏住云昭的腳踝猛地一拽——
“噗通！“
她栽進海里，咸澀的海水瞬間灌入鼻腔。睜開眼時，正對上玄璣子那張腐爛的龍臉：“小丫頭......你心里有我要的東西......“
他的爪子插向云昭心口，卻在即將碰觸的瞬間被一道黑光彈開！
云昭的衣襟裂開，露出心口那個已經愈合的疤——疤痕此刻正泛著金光，隱約能看見里面有什么東西在跳動。
“這是......“玄璣子癲狂地大笑，“龍女的逆鱗！果然在你心里！“
他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云昭咽喉，卻被突然襲來的逆鱗劍貫穿上顎！
劍身上的黑霧凝成謝九幽的模樣，他單手掐訣，喝道：“爆！“
逆鱗劍應聲而碎，無數碎片像暴雨般射向玄璣子全身！老怪物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身體像瓷器一樣龜裂。
云昭趁機掙脫鎖鏈，浮出水面的瞬間，聽見謝九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往生石......能重塑肉身......“
他的魂體越來越淡，像是隨時會消散。
云昭一把抓向他的手腕，這次卻穿了過去：“謝九幽！“
“吵死了......“謝九幽的虛影笑了笑，“記住，老子的龍鱗......“
海風一吹，他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晨光中。
遠處，玄璣子的殘軀正在沉入海底，而那塊往生石就嵌在他的眉心，泛著幽幽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