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上班的第一天,我穿著黑白線條的上衣,搭配窄腳牛仔褲以及一雙白色帆布鞋,背著一個灰色的后背包,希望看起來利落整潔。提早了五分鐘到店,店的營業時間是十一點開始,但店門已經打開,內心總有漂浮著不安感,我小心翼翼的打開店門,只見吧臺依舊是那位扎著馬尾的長發店員。他一見我,就說:“來了?先進來吧!”
于是我快步走到他身邊,他隨意的看了我一眼,說:“曉晨?”
“嗯?!蔽疫B忙點頭應答。
“你可以叫我阿信,我是這店唯一的正職?!?/p>
“阿信?!”我脫口而出后,立馬覺得自己丟臉死了。
他有點無奈的看著我,說:“跟五月天沒關系,純粹因為我本名叫章信?!?/p>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們店總共只有4個人,加上你,一個店長,兩個工讀生和我,基本上你不會碰到另一個工讀生,我把你們的時間都排開了。店長現在在國外采購食材,你這幾天上班都不會遇到他,大概下禮拜就回來了吧。”他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是帶點慵懶。
“我們店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十一點到晚上十點,一般都會提早半小時跟延遲半小時下班,基本上沒有什么休息時間,工作時數是有點長,但其實只要你把事情做完了隨時都可以休息,我們店其實不太??蜐M,所以其實也不太忙。對了,如果你往后的上班時間固定是三、五、日全天你可以嗎?我原本想要幫你們排半天的工作時數,但我又覺得這樣你們也蠻麻煩的,你覺得呢?”他一邊擺弄著咖啡機一邊說,直到最后要問我時才看向我。
其實工作時數是真的蠻長的,但是我想了想,反正已經決定要來打工,先不管這些吧,到時候遇到問題再說,于是便回了他:“我覺得可以啊,沒問題?!?/p>
“好,那我大概跟你說一下工作內容,其實很簡單,早上來的時候大概整理一下店面,掃地抹地擦桌子,還有吧臺,我們店秉持一天清理一次的信念,所以早上清理后就是讓明天的工讀生清理。對了,清潔的部分還有餐具,等等我會教你。你先跟我過來,大概介紹一下環境給你認識?!彼f完后便朝吧臺的最尾端走去,打開位于吧臺后的一扇門,一扇不仔細看不會發現的門。店內的設計是這樣的,一進門會看到吧臺,左右兩旁是用餐座位,吧臺后就隱藏著工作室和休息間。
我隨著他的腳步入內,一進去便看到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旁邊還有個柜子,另外還有兩個小房間在最后面。
他指了指旁邊的柜子,說:“你的包包可以放在那邊,其實椅子上也可,反正沒什么人,看你吧?!?/p>
我猶豫了差不多0.5秒,還是乖乖的把包包放進了柜子里。見我放好后,他又指著左邊有著一片玻璃能夠看進去的設計的小房間,說:“那是店長的工作室,就是不能隨意進去的意思?!?/p>
說完,他又走向右邊的小房間,我趕緊跟著他的腳步。只見他打開房門,隨后手伸進去打開了燈,很顯然是個久未整理的倉庫,里面堆滿各式各樣的工具,還有廢棄的咖啡機,以及一堆我目前無法得知的物品。
“這就是倉庫。”他走了進去,我跟著他,“喏,那就是你會用到的掃把和拖把,還有垃圾袋什么的都在這里。”
“嗯?!蔽倚χ貞?。好在這些東西都是常用的東西,并沒有放到里面那堆感覺灰塵堆積的區塊,我這才覺得心安了些。
“還有什么…”他手插著腰,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又說:“對了,還有就是服務的部分,也沒什么,就是幫客人點餐,送餐,結帳一般都是我負責,至于菜單等等你再看看有沒有問題再跟我說,ok嗎?”
“ok!”我說,目前聽起來是沒什么問題,只希望做起來不要太累就好。
他似乎有點滿意的點點頭,但他的表情總是帶著一絲不羈,怎么說,他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像是個彈鋼琴的藝術家,多過是個擺弄咖啡機的店員。
“那你就先大概整理一下店面吧,別問我怎么做,就創造你自己的style,加油?!彼恼Z氣慵懶中帶點調皮,說完后便離開了這里去到外邊。
我聽了覺得有點無奈,他總是說著店內客人不多,又說得很隨意的樣子,讓我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結果最后來這么一句更是讓我覺得手足無措,該怎么辦呢?以我的記憶來說,這根本生人生第一次上班,覺得現在這個情況有點可愛、也有點可笑。不管了,就當是做家務吧!家里的家務不也這么做嗎?
于是,我便拿起掃把開始了這一整個店面的清掃,一直跟自己說就像是在自己家里做家務一樣。等到我終于把全部都整理干凈后,才警覺已經快十一點半了,過程中阿信一句話都沒說,不過店里還目前一個客人都沒有。
我走到吧臺,跟他說:“我做好了。”
他的咖啡機貌似已經用好了,正坐在吧臺滑著手機,聽到我的聲音猛地抬頭一看,然后綻放出笑容,笑說:“哇,還不錯也!蠻干凈的!”這聲音大概是我聽他說話以來最有能量的一次。
我尷尬地露出笑容表示謝意。
“現在應該沒什么事情了,旁邊還有張椅子你可以坐那休息一下。”他一邊說一邊用下巴往右邊的椅子指了指。
我慢慢地走過去坐了下來,呆呆地望了望周遭,不知道該干什么。
沒多久,滑著手機的他又開口說話了,“你其實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沒關系的?!?/p>
“哦好?!蔽叶Y貌性的回了句,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滑了滑,又覺得不太好,收了起來。
我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地開口說:“那個,我以前和我哥真的很常來這里?”
他依舊沉浸在手機的世界里,依舊懶懶的回著:“對啊?!?/p>
“所以,你很了解我們的事情嗎?”我小聲的說道。
“誰了解???!”他冷笑說著,“我對于客人的私事都不感興趣?!?/p>
“哦,是這樣啊。”覺得我好像不該再繼續說下去,又換了個話題,問:“你那天怎么會說,以前我若是你做的特調就不會點???”
“因為我做的特調不好喝?。∫话愕目Х任易龅倪€可以,特調這一類的通常都是店長在做?!彼f。
“原來是這樣?!蔽尹c點頭的說,結束了這一個有點尷尬的談話。
一整天工作下來,其實并沒有很累,真的就如阿信所說的那樣,客人真的不多,一天下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十組客人,但他們都會坐很久,所以也不至于讓店內感覺太過冷清。工作也不會太難,阿信帶著我服務一次客人后,我也大概都上手了,原本覺得今天認識的阿信和那天服務我時的他有點判若兩人,但是看他對客人的態度我才明白,他只有在面對客人的時候才會搭配服務性的聲音,和禮貌性的微笑,而不是私底下懶散的調調。
上了兩日的班,其實覺得還不錯,挺上手的,就只是待在店里的時間有點太長了,回到家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星期日后又隔了兩天來到星期三,我照舊提前了五分鐘到店里。我習慣性地打開門,連人都沒看就說了句:“早安!”等我看清楚時已覆水難,吧臺里的男人已抬起頭來,露出滿臉疑惑,與我對上了眼。
他站在吧臺里,一看就比阿信高出半個頭,留著一頭黑色順發,他身著白色襯衫,袖子卷起,深邃的雙眸透過發絲,面無表情的直盯著我。對了!我這才想起阿信說過店長這星期會回來,他就是店長吧?不過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該怎么確認呢?
“呃...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工讀生,我叫林曉晨,請問是?”最后還是決定先自我介紹,不論是誰,還是禮貌為好。
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是店長,阿信應該跟你提過?!闭f完后他就低頭繼續擺弄咖啡機。
我連忙恭敬地說了聲:“店長好?!?/p>
“叫我名字就好,席權一?!彼念^沒抬起來,我這才仔細聽了他的聲音,是富有磁性、低沉渾厚的嗓音,但他說話時總是淡淡的,彷佛不帶任何情緒。
“哦,權一?!蔽倚÷暤膹褪隽艘槐?。
呆站了兩秒后,看他沒有表示,我便快步走到吧臺里欲進入休息室,經過他身邊時覺得還是禮貌性的知會一聲:“那…我先去清理店面了?!?/p>
“嗯?!彼琅f沒抬頭,只回了這一句。
我快步走進休息室,放下包包后,深嘆了一口氣,不免有點擔憂這店長,感覺不太好相處。
不想了,趕緊開始清理店面吧!
已經越來越熟練的我,不過二十分鐘,就已經將整個店面整理好。店長,不對,或許我該習慣叫他權一,還在弄著咖啡機,我打掃時就已經聞到了好香的咖啡味,比起之前阿信用的更是濃烈。
我坐在吧臺內的椅子上,有點不安,想著一般店長若是看到自己的員工沒事做在旁呆著應該都會有些不滿吧。于是,我站了起來,細聲地開口問:“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沖泡著咖啡。我有點尷尬,只能無助地繼續站在旁邊等待被他發現。
他做咖啡的手法很是熟練,只看見他一個個步驟的做著,然后又不知加了些什么,直到最后完成拉花后,他才開口說:“你喝咖啡嗎?”
“嗯,很喜歡!”我有點慶幸他終于理我了,有點小興奮地回答著。
他把沖泡好的咖啡遞了過來,說:“試看吧?!?/p>
我這才看清楚咖啡上的拉花,是薰衣草!好漂亮的薰衣草!我不太清楚他叫我喝咖啡的意思,所以一時間并沒有馬上拿起。
他看出我的猶豫,說:“這是今天的特調,你幫我試看,我不愛喝咖啡。”
“哦,好?!蔽疫@才拿起咖啡,原本滿滿的咖啡香,在靠近鼻尖時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我細酌了一口,是薰衣草!好特別好好喝!先是薰衣草的香味先聲奪人,再來是甜奶味,最后帶點咖啡的苦澀,不論是咖啡的濃度還是甜度,都正是我的喜好,搭上薰衣草竟是如此相配!
我知道此時我的表情已經無法抑制我澎湃的情緒,因為我尚未開口說話,他便說了句:“好喝就好,取個名字吧?!奔词惯@樣,他的表情和聲音依舊毫無變化。
名字?是說咖啡的名字嗎?怎么讓我取呢…不過他都開口了,先想想吧!薰衣草…普羅旺斯嗎…花語是等待愛情…有了!
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說:“迷失在普羅旺斯?”
他沉默了兩秒,才點點頭說了句:“嗯?!痹谶@兩秒內,我以為我看到了他臉上難得的一絲笑意,但我發現是我想多了,他的聲音和表情終究不出探索任何情緒,他就像是有一座城墻圍繞在周圍,任何事物都無法穿透那隱形的城墻。
我瞟到了一旁的時鐘,都已經十一點了阿信怎么還沒來,眼看權一已經轉身就要走進休息室,我不假思索地叫住了他:“那個…權一…”
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我。
“阿信今天不會來嗎?”我問。
他先看了眼時鐘,然后說了句:“快到了?!?,便直接走進了休息室。
空蕩蕩的店面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坐在椅子上細細品嘗著這一杯咖啡,不對它叫“迷失在普羅旺斯”。
霎那間,腦海似有什么畫面閃過,像是曾經同樣喝著咖啡的我,面前好像還坐著誰……
就在我這記憶瞬間出現之后,店門打開了,是阿信,他依舊扎著馬尾,慵懶的對我說早安。
“早安,你今天怎么這么遲?”我好奇地問他。
“我一向都是這時間來??!”他一副無所謂的說著,隨即想起了什么又說:“之前是因為權一不在,我才要代替他早點來開門,他回來了我就不用開門啦。誒你應該跟他見面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吧臺。
我點點頭,說:“嗯,剛才見過了?!?/p>
他靠近我時才發現我手上的咖啡,問了句:“這什么啊?”
“這個?”我看了眼手里的咖啡,然后再對他說:“這是店長,不對,是權一他做的今日特調?!?/p>
阿信的表情馬上變得困惑,過沒多久又若無其事的說:“哦,好吧。”然后轉身進了休息室。
這一天一如往常平凡的過去了,權一只是偶爾會出來看看,若是遇到有客人點了杯特調,他才會特地出來制作。
到了下班時間,才明白原來平時開關店都是權一負責,阿信通常事情做完就走了。我在離開之前禮貌性的和權一道了別,他仍坐在他的工作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