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散盡，沈硯冰和林羽踏出石門的瞬間，十余道劍光便從斷崖兩側劈來。為首的靈虛閣弟子看到沈硯冰腕間未褪的鎖魂鏈勒痕，劍訣突然一滯——那些深可見骨的血痕間，正流轉著與古鐘同源的星芒。

“住手！”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霧中傳來，拄著青銅拐杖的靈虛閣大長老撥開人群。他盯著沈硯冰掌心愈合的蟠龍佩，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星印雙星...當年老閣主曾說，若見此相，便是暗淵之主伏誅之時。”

林羽的指尖還停留在唇上，沈硯冰耳尖發燙地后退半步，鎖魂鏈落地的聲響驚醒了凝滯的空氣。她舉起蟠龍佩，星子在晨光中明滅：“閣主早已被暗淵之主奪舍，諸位若不信，可查看他的佩劍。”

蛇首劍的殘骸被弟子從崖底尋來，劍鞘內側果然刻著半枚玉玨紋路——正是暗淵之力的印記。人群中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有弟子突然跪地：“沈姑娘，我等...竟助紂為虐？”

“錯不在你們。”沈硯冰按住想要跪下的大長老，星寒鏡的殘片在袖中發燙，“暗淵善于侵蝕人心，能守住本心已是不易。”她看向遠處云霧翻涌的靈虛閣建筑群，樓閣間漂浮的聚靈陣竟有半數染著黑霧，“當務之急，是凈化閣中魔氣，以免殃及更多弟子。”

大長老顫巍巍地指向斷崖東側：“后山中的‘鏡心湖’是靈虛閣靈脈核心，如今湖面已完全黑化...沈姑娘，當年沈家與我閣共立契約，如今...”他忽然注意到沈硯冰頸間若隱若現的星印，聲音哽咽，“老閣主臨終前曾留話，若遇星印現世，便將靈虛閣上下交托于你。”

晨風吹過，沈硯冰望著靈虛閣飛檐上斑駁的咒文，忽然想起祖父書房里那幅畫著雙星交匯的古卷。原來早在百年前，沈家便與靈虛閣約定了這般結局——當蟠龍佩與無名劍的星印重合，便是新一代封印者誕生之時。

“先帶我去鏡心湖。”沈硯冰握住林羽的手，掌心的劍繭與她的星芒相觸，“林羽，你體內的暗淵之力...可有異樣？”

少年搖頭，眼中銀藍清澈：“鏡淵中星印融合時，那股灼熱的力量突然化作清流，與你的靈力...像是找到了歸處。”他忽然低頭，指腹摩挲她腕間的疤痕，“倒是你，鎖魂鏈的傷...”

“無妨。”沈硯冰展顏一笑，蟠龍佩的星子突然飛出，在她掌心凝成極小的古鐘虛影，“你看，祖父留下的后手，不止是封印。”

鏡心湖的惡臭撲面而來時，沈硯冰終于明白為何靈虛閣弟子會被侵蝕。整片湖面漂浮著密密麻麻的黑霧觸手，每根觸手上都長著類似閣主的肉瘤，湖水中央矗立著半截斷碑，碑身刻著的正是暗淵之主的真名。

“這是‘蝕心碑’，當年被老閣主斬成三段。”大長老咳嗽著解釋，“沒想到暗淵之力竟能借靈脈重生...”

沈硯冰將星寒鏡殘片拋入湖心，銀輝所過之處，黑霧發出尖嘯。但殘片力量太弱，不過盞茶時間便沉入湖底。她看向林羽，后者點頭，兩人同時按在斷碑上——星印相觸的瞬間，湖面突然沸騰，斷碑上的真名竟開始吸收他們的靈力。

“不好！這碑在反噬星印之力！”林羽感覺經脈刺痛，無名劍的殘片在儲物袋中震顫。沈硯冰突然想起鏡淵中看到的星圖，咬破指尖在斷碑上畫出十二道星軌：“當年古鐘封印分十二層，這斷碑是第七層的鑰匙！”

斷碑應聲炸裂，露出底下蜷縮的黑霧胚胎——正是暗淵之主尚未成型的新軀體。沈硯冰瞳孔驟縮，這才明白為何鏡淵中的本體如此輕易被封，原來真正的命脈藏在靈虛閣靈脈深處。

“冰兒小心！”林羽突然將她推開，自己卻被黑霧觸手纏住腳踝。那些肉瘤瞬間貼在他腿上，開始吸收星印之力。沈硯冰來不及細想，蟠龍佩的星子化作利刃斬向觸手，同時將鎮淵劍的殘片刺入胚胎核心。

劇痛襲來的剎那，黑霧發出鏡淵中相同的怒吼。沈硯冰感覺有什么東西順著星印涌入識海，竟是暗淵之主的記憶碎片——她看見祖父臨終前與閣主對峙的場景，看見鎖魂鏈鍛造時融入的沈家精血，更看見百年前那場封印戰中，父親將蟠龍佩一分為二的瞬間。

“原來...父親當年沒有死。”沈硯冰喃喃自語，碎片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背影，那人腰間掛著與林羽無名劍相同的劍穗，“他帶著另一半蟠龍佩，去了更深的暗淵。”

黑霧胚胎在星芒中消散時，鏡心湖的湖水突然清澈如鏡，倒映出天空中重新排列的十二星位。沈硯冰虛脫地靠在林羽肩上，發現他腿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被觸手觸碰過的皮膚下，竟浮現出與蟠龍佩相同的游龍紋路。

“大長老，勞煩取三壇靈虛閣的‘清心神露’。”沈硯冰強撐著起身，“需用鏡心湖水調和，給中了魔氣的弟子服下。至于這斷碑...”她看著湖底重新凝結的碑體，“以后每月朔月，需以沈家精血和靈虛閣劍意共同鎮壓。

亥時三刻，沈硯冰推開客房木門，看見林羽正對著月光擦拭無名劍的殘片。少年聽見動靜回頭，衣襟半敞，露出心口新浮現的星印——那是鏡淵封印時，與她眉心星印對應的存在。

“還疼嗎？”她遞過浸著藥汁的布條，觸到他肩側未愈的劍傷。林羽忽然抓住她的手，將溫熱的掌心貼在自己心口：“這里不疼，反而...很暖。”

燭火在夜風中搖曳，沈硯冰別過臉，卻看見案幾上攤開的沈家密卷。那是大長老在閣主密室找到的羊皮卷，邊角染著暗淵特有的焦黑，卻在她靠近時自動展開，露出與蟠龍佩相同的星圖。

“卷末有行小字。”林羽指著卷角褪色的朱砂字，“‘雙星歸位之日，亦是歸墟開啟之時’。歸墟...可是祖父曾提過的暗淵最深處？”

沈硯冰點頭，指尖劃過星圖上標記的十二處星位——正是鏡淵古鐘、靈虛閣鏡心湖、沈家祖祠等地。當她的星印掠過最后一處標記時，卷末突然浮現出血字：“吾兒硯冰親啟：父未亡，在歸墟守最后一道門。”

“父親...他真的還活著！”沈硯冰聲音發顫，卷中飄落一片枯黃的銀杏葉，葉脈間竟刻著歸墟的方位圖。林羽接過葉子，發現葉尖染著與他無名劍相同的劍意，“當年叔叔為了阻止暗淵之主重生，自愿墮入歸墟鎮守？”

窗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靈虛閣弟子叩門而入：“沈姑娘，鏡心湖底...好像有異動！”

兩人趕到湖邊時，只見湖水中央升起萬千光點，每點光芒都是半透明的人影——正是之前被暗淵之力侵蝕的弟子神魂。沈硯冰認出其中有閣主的虛影，正朝著湖底新形成的漩渦飄去。

“那是...歸墟的入口？”林羽握緊她的手，漩渦中傳來低沉的呼喚，像是父親的聲音，又像是古鐘的余韻。沈硯冰剛要上前，蟠龍佩突然發出警告，星子在漩渦上方凝成“停”字。

“現在不行。”她咬住下唇，想起密卷中“歸墟需十二星位共鳴才能開啟”的記載，“父親留了銀杏葉，說明他還在等我們集齊十二處星印。”

回到房間時，沈硯冰發現密卷上的星圖正在緩緩變化，原本黯淡的沈家祖祠方位突然亮起。她忽然想起，鏡淵封印后，蟠龍佩多了一道星軌，而林羽心口的星印，恰好能補上祖祠缺失的星位。

“明日，我們便回沈家。”沈硯冰握住林羽的手，“我要去祖祠祭拜祖父，也想...看看父親當年留下的東西。”

少年忽然低頭，在她額間落下輕輕一吻：“好，我陪你。”他的指尖劃過她腕間的鎖魂鏈疤痕，“以后無論去哪里，都一起。”

破曉驚變，黑霧再臨

五更天，沈硯冰在星寒鏡的嗡鳴中驚醒。鏡中倒映的不是晨光，而是靈虛閣后山的竹林——無數黑霧觸手正從地縫中爬出，每只觸手頂端都托著半塊玉玨碎片。

“暗淵之主的本源沒有完全消滅！”她搖醒林羽，發現他心口的星印正在發燙，“那些玉玨碎片，是他分散在各地的殘魂！”

兩人趕到竹林時，首批觸手已纏上守夜的弟子。沈硯冰甩出星寒鏡殘片，銀輝所過之處，觸手發出滋滋聲響，但碎片很快就被黑霧吞噬。林羽握緊無名劍殘片，突然感覺體內有股力量順著劍痕涌出，殘片竟在黑霧中重新凝結出劍刃。

“星印能重組神器！”沈硯冰眼睛一亮，將蟠龍佩的星子注入劍體，“林羽，用星印之力斬碎玉玨！”

劍光閃過，最近的玉玨碎片應聲炸裂，黑霧發出尖嘯retreat。但更多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涌來，沈硯冰發現，每塊玉玨碎片上都刻著不同的星位標記——正是密卷中記載的十二處封印點。

“他們在搶占星位！”她忽然想起鏡心湖底的漩渦，“暗淵之主想通過玉玨碎片，提前開啟歸墟！”

千鈞一發之際，大長老帶著數十名弟子趕來，每人手中都捧著刻有靈虛閣劍訣的玉簡。沈硯冰靈機一動，讓弟子們圍繞星位站定，以劍訣催動星寒鏡殘片，在竹林上空布下簡易星陣。

“林羽，看準玉玨上的星位標記，斬碎對應的碎片！”她以精血為引，在陣眼處畫出沈家星軌，兩種力量交融的瞬間，星陣突然爆發出強光，將所有黑霧觸手定在原地。

最后一塊玉玨碎片在林羽劍下碎裂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沈硯冰撿起碎片，發現上面刻著的正是沈家祖祠的方位——暗淵之主的殘魂，竟妄圖從她的出生地撕開缺口。

“必須盡快趕回沈家。”她看向逐漸消散的黑霧，發現每只觸手死亡時，都會向歸墟方向飄出一縷金光，“那些是...被吞噬的神魂？”

林羽點頭，眼中閃過怒意：“暗淵之主在收集修士神魂，為重啟歸墟做準備。”他忽然想起密卷中的“歸墟開啟需千萬神魂為引”，握緊沈硯冰的手，“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辰時，沈硯冰和林羽站在靈虛閣山門前，目送最后一批弟子服下清心神露。大長老執意要將閣主之位交給沈硯冰，卻被她婉拒：“靈虛閣該由心明之人掌管，您比我更合適。”

少年忽然從懷中掏出半塊殘破的玉佩，正是當年沈硯冰父親留下的那半。兩塊蟠龍佩在空中相吸，合二為一時，玉佩中央的星子突然爆發出強光，在兩人腳下映出十二星位的完整圖卷。

“星位共鳴了。”沈硯冰輕聲說，看著圖卷上沈家祖祠的星位格外明亮，“父親在祖祠留了東西，或許...是開啟歸墟的最后鑰匙。”

山風掠過，帶來遠處的松濤聲。林羽望著沈硯冰被晨光鍍亮的側臉，想起鏡淵中她揮劍時的決絕，想起斷魂崖頂她傳音時的堅定，忽然覺得，那些曾以為遙不可及的未來，此刻都變得清晰——只要兩人手牽手，便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準備好了嗎？”他舉起合二為一的蟠龍佩，星子在劍尖跳躍。

沈硯冰點頭，指尖撫過他掌心的劍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當第一縷陽光越過山尖時，兩道身影化作流光飛向沈家方向。靈虛閣的弟子們望著天際的雙星，終于相信，那個關于封印與傳承的傳說，從來不是故事，而是正在他們眼前展開的，真實的未來。

山腳下的溪流中，一片枯黃的銀杏葉順流而下，葉背新浮現出一行小字：“歸墟之門已開七分，吾兒切記，十二星位缺一不可——父字”。而在更深處的暗淵，無數玉玨碎片正從地底升起，每塊碎片上的星位標記，都在等待著下一次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