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拍打著虞清歡的靴尖，她盯著空蕩蕩的雙手，指尖還殘留著血書的觸感。有人在她昏迷時取走了證據——不是北狄人，否則她早已身首異處。
“醒了？“
清冷的男聲從背后傳來。虞清歡猛地轉身，周景珩倚在柳樹下，銀甲染血，面色蒼白如紙。他手中晃著的正是那封血書！
“殿下何時...“
“昨夜?！爸芫扮窨人詢陕?，唇邊溢出一絲血跡，“墨離發信號求援時，我正好在附近巡查?！八赶蜻h處山隘，“你妹妹帶著北狄人往那邊去了，我派人跟著。“
虞清歡這才注意到他腰間掛著個皮囊，鼓鼓囊囊似裝著什么重物。周景珩解開來，露出半塊染血的青銅虎符——這是調兵信物，本該在父親手中！
“侯爺毒發了。“他聲音沉得嚇人，“今早敵軍突襲主營，侯爺迎戰時突然嘔血。軍醫說是舊傷，但我認得那癥狀...“
虞清歡渾身發冷。前世父親就是這樣死在軍中的！
“血書上說太子通敵，可有實證？“她急問。
周景珩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今早截獲的。太子命人偽裝北狄使節，要在三日后與侯爺'和談'，屆時會有人作證親眼看見侯爺接見狄使。“
虞清歡展開信紙，上面蓋著太子私印。這分明是要坐實父親通敵的罪名！
“我們必須趕在三日前...“
“來不及了?！爸芫扮裢蝗粍×铱人云饋?，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纏綿'之毒...比預計的發作得快...“
虞清歡扶住他搖晃的身軀，觸手一片滾燙。她突然想起什么，扯開他的衣領——鎖骨下那道舊傷周圍已經布滿蛛網般的青紋！
“你早就中毒了！“她失聲驚呼，“踐行酒只是誘因！“
周景珩苦笑：“三年前秋獵那箭...毒一直沒清干凈...“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聽著，我安排了墨離護送你去安全處。前線有我...“
“不行！“虞清歡打斷他，“我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藥！“她指向血書末尾一行小字——“蕭氏秘藥藏于雁門地宮，匙在鳳佩“。
周景珩瞳孔驟縮：“鳳佩？“
“我娘有個鎏金鳳紋玉佩，舅舅送的。“虞清歡急速解釋，“前世被虞清瑤搶走了，現在應該還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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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籠罩山谷時，虞清歡已經換上北狄服飾，臉上抹著泥灰。周景珩的暗衛帶回了虞清瑤的蹤跡——她藏身在雁門關外的狄人村落里，等著與太子派來的“使節“匯合。
“小姐，那姑娘住在最大的帳篷里?！鞍敌l低聲道，“但帳外有四個狄人武士把守。“
虞清歡摸向腰間匕首：“我去引開他們，你們找玉佩?！?/p>
計劃進行得出奇順利。當她假裝受傷的狄人少女跌倒在帳篷前時，守衛果然圍了上來。暗衛趁機潛入，不到半刻鐘就帶著戰利品歸來——正是母親那塊鳳佩！
“不對...“虞清歡摩挲著玉佩邊緣，“這只有半塊！“
暗衛面色一變：“帳中梳妝匣里只找到這個...“
虞清歡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回跑。果然，帳篷后有個新挖的土坑，里面躺著昏迷不醒的虞清瑤——她左腕上的金鐲正是另外半塊鳳佩熔鑄的！
“醒醒！“虞清歡掐住庶妹的人中。
虞清瑤睜開眼，看清來人后發出刺耳的尖笑：“姐姐來晚了...太子殿下的人已經帶著'證據'去見皇上了！父親完了，你也完了！“
“解藥在哪？“虞清歡直接扼住她的喉嚨，“蕭家秘藥！“
“你...你怎么知道...“虞清瑤臉色由紅轉白，突然瞥見虞清歡腰間的半塊鳳佩，眼中閃過瘋狂，“原來如此！哈哈哈...可惜地宮鑰匙需要完整的鳳佩！“
虞清歡冷笑一聲，從靴筒抽出匕首：“你知道鎏金為什么叫'鎏'嗎？“刀尖刮過金鐲表面，露出內里青玉——另外半塊玉佩根本未被熔化，只是鍍了層金！
虞清瑤面如死灰。虞清歡起身欲走，卻聽她在背后嘶喊：“你以為救了父親就能改變命運？太子殿下說了，沈家人都得死！包括你那個裝瘋賣傻的娘親！“
虞清歡腳步一頓：“什么意思？“
“姨娘今早派人回府了...“虞清瑤笑得猙獰，“算時辰，你那瘋娘親應該已經喝下最后一碗'安神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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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入口藏在雁門關最古老的烽火臺下。虞清歡用完整的鳳佩打開石門時，整座山都在微微震顫。
“我跟你一起下去?！爸芫扮駬沃鴦φ酒饋?，卻被虞清歡按住。
“你毒發了，不能動?！八龑⒀獣M他手中，“拿著這個去找我父親，讓他提防三日后的假使節?！邦D了頓，又解下頸間玉墜給他，“若我三日內沒回來...把這個交給我娘。“
周景珩攥住她的手腕：“下面可能有機關...“
“我舅舅不會害我?！坝萸鍤g掰開他的手指，轉身跳入地宮黑暗之中。
石階長滿青苔，蜿蜒通向地心。墻壁上的長明燈隨著她的腳步次第亮起，照亮一幅幅壁畫——那是二十年前的真相：舅舅沈硯發現蕭遠山與北狄往來密函；蕭遠山設計在雁門關陷害沈硯通敵；先帝震怒下旨滿門抄斬，唯有母親因出嫁逃過一劫...
最后一盞燈亮起時，虞清歡站在一扇石門前。門上刻著沈家族徽，中央凹槽正是鳳佩的形狀。
石門轟然開啟的瞬間，寒光撲面而來！虞清歡側身閃避，箭矢擦著臉頰釘入身后石壁。密室中央的石臺上，靜靜放著一個玉匣。
匣中整齊排列著十二個瓷瓶，每個都標著日期——正是母親“病逝“前十二個月！旁邊還堆著厚厚一疊信箋，最上面那封寫著：“七日斷魂改良方，飲者半年內必亡，狀似癆病。蕭貴妃賜薛氏，用于沈氏女?！?/p>
虞清歡雙手發抖。原來從母親嫁入侯府那刻起，蕭家就沒打算讓她活！
她正要取藥，忽然瞥見石臺下的暗格。撬開后，里面竟是一道先帝密旨：“沈硯一案存疑，著密查。若朕遭不測，此旨可為沈氏平反。“日期恰是先帝駕崩前三日！
虞清歡將密旨與藥瓶一并收入懷中。轉身時，墻上最后一塊壁畫突然映入眼簾——那是個抱著嬰兒的婦人，面容與母親有七分相似。下方題著：“吾妹沈玥與侄女清歡，若見此圖，當知沈家冤屈...“
舅舅早知道她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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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虞清歡爬出地宮時，東方已泛白。周景珩靠坐在烽火臺邊，胸前一片血紅，手中卻仍緊握著染血的長劍。四周橫七豎八躺著十余具狄人尸體。
“殿下！“她飛奔過去。
周景珩微微睜眼，嘴角扯出個笑：“找到...解藥了？“
虞清歡點頭，慌忙取出瓷瓶。他卻按住她的手：“先救...侯爺...“
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墨離帶著一隊騎兵疾馳而來：“殿下！侯爺毒發昏迷，軍中大亂！太子派來的監軍正要奪權！“
周景珩強撐著站起來：“走...去軍營...“
虞清歡卻將他按回地上：“你毒入心脈，再動會死！“她拔開藥瓶，不由分說灌進他嘴里，“咽下去！“
周景珩嗆咳著吞咽，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母親...“
“我知道。“虞清歡聲音冷靜得可怕，“但我們現在得先救活我父親，拿到兵權，才能回京救人。“她看向墨離，“傳令，就說監軍大人截獲太子通敵密信，要當眾宣讀！“
墨離領命而去。周景珩凝視著虞清歡堅毅的側臉，輕聲道：“你變了...“
虞清歡將先帝密旨和蕭家密信收好，扶他上馬：“不，這才是真正的我?！?/p>
烽火臺上，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遠處軍營中，號角聲此起彼伏。一場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