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冷沉的嗓音令竹舍外的兩人渾身一震。
姜夭夭眼里逐漸蔓延上絕望。
但從絕境里,她似乎又被提醒了什么。
*
落霞峰后峰上有個孤零零的茅草屋。
那是楚臨則自己搭建的。
起先從弟子院搬出來的那幾天,他每次挑水回來后,床榻被褥都被人用剪刀剪過或者潑上一些臟污東西。
但時日久了,后峰離主峰較遠,除非那人特意來尋他晦氣,一般情況下楚臨則簡陋的茅草屋很少有人愿意踏足。
楚臨則回到茅草屋,花了半個多時辰將木門修好,然后走到桌旁倒了杯冷茶喝下。
窗棱外,金烏徹底西垂,絢爛的光彩鋪灑在地面,映出一片朦朧。
楚臨則出了會兒神,然后起身拿了個小鐵鏟,走到床邊,蹲下身在床下地面下挖了片刻。
門外突然傳來了拍擊聲。
楚臨則心臟一縮,迅速將小冊子又給放了回去,填好土擦拭干凈手掌才走到門邊。
“阿則,是我?!?/p>
姜夭夭的聲音傳了進來。
楚臨則打開門,冷凝的神色略有緩和。
姜夭夭看見他像是松了口氣,在楚臨則側(cè)身讓開的時候走了進去。
楚臨則給姜夭夭倒了杯茶,姜夭夭沒喝,焦急問道:“阿則,你師尊可說了如何處置你?”
楚臨則垂眸盯著茶盞中陳茶泛黃的葉片,想到大殿上祁皎皎那番話,并沒有隱瞞姜夭夭,簡潔說了。
姜夭夭瞪大眼睛,緊繃地心情松弛幾分:“你師尊當真這么說?”
楚臨則看著姜夭夭喜悅的神色,不忍打破她的天真。
他點了點頭,默了會兒說:“你好好修煉,別擔心我?!?/p>
“怎么能讓人不擔心呢?”
姜夭夭柳眉蹙起,清靈的水眸里滿是哀色:“你是我舉薦入宗門的,祁峰主也是因為我才遷怒于你,這次黑風山,你也是為了保護我才出此下策,阿則,是我對不起你?!?/p>
“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三年前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你逃離軒轅國,會不會過得比現(xiàn)在更好?”
楚臨則不愿意姜夭夭將一切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他轉(zhuǎn)移了話題:“辛靈去找過你?”
姜夭夭點了下頭:“辛師姐不來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楚臨則沒有說話。
姜夭夭看了他一會兒,想到從前祁皎皎的手段,還是質(zhì)疑起來:“她當真說恩怨兩消,以后再也不會折磨你了?”
“此事真的就此揭過了?”
任誰也不會留一個對自己起了殺意的弟子在身邊吧?
姜夭夭松下來的一顆心重新被攥緊了,她看著楚臨則,緊張道:“阿則,要不你離宗吧?”
“離開洛劍宗,只需等五年,五年后我一定在仙殿大會上取得前三百的成就,去弱水戰(zhàn)場找到赤金龍果改善你的先天絕脈,到時候去哪個宗門都好,你這么勤奮刻苦,將來一定會于修仙一途聲名顯赫……”
楚臨則沒想到姜夭夭來找他是讓他離開洛劍宗。
他擰了下眉,視線從姜夭夭身上落到已經(jīng)暗沉下來的天色上,淡淡說:“我不會離開。”
“為什么?”
楚臨則眼睫許久不眨,直望著一望無際的蒼穹沉默。
良久,他說:“修真界弱肉強食,實力為尊,去哪里都是一樣。離開洛劍宗,即便僥幸不被寧家的人抓住,誰又能保證五年內(nèi)會發(fā)生些什么呢?”
“可是你留在洛劍宗,你師尊當真會放過你嗎?”
楚臨則唇角露出淡淡的反諷:“我不離開洛劍宗,她會以折辱我為樂,一旦離開洛劍宗,才是我真正的死期。”
姜夭夭啞口無言,無從辯駁。
阿則向來有他的道理,她從小到大都說不過他。
姜夭夭肩膀萎靡下來:“那好,假如你真的遇到危險,一定要用老鴰給我傳信?!?/p>
楚臨則目送姜夭夭身影離開,才回到了屋子,重新拿起那本有些陳舊的小冊子。
他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個黑色的旗幡,將一縷縷魂魄引渡到桌面上裁剪出來的白紙上。
不多時,那些白紙恍若活物,竟然像蛇一樣在桌面和地上扭動起來,在沉寂的夜色下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響。
祁皎皎這天晚上做了噩夢。
醒來的時候后背一片冷汗,被竄進來的冷風一處,寒涼徹骨。
后半夜她根本不敢睡了。
一閉上眼睛就是黑色封閉的密室。
【楚臨則用琉璃盞將祁皎皎砸得頭皮血流,辨不出原貌后,精致冰冷的臉上神情漠然,從桌上拿了個藍皮本后踱步走進。
“師尊曾經(jīng)施賜在徒兒身上的一盞三劍五百零十九鞭,徒兒時刻謹記,現(xiàn)今千倍奉還”?!?/p>
祁皎皎死后的魂魄被楚臨則捏在了手里,‘嘣嘣嘣’像是捏爆一顆瓜子仁那般簡單。
在祁皎皎的慘叫和哀嚎聲中,楚臨則面無表情地留了她一縷殘魂,如果你認為楚臨則心軟,呵呵,那就錯了,因為楚臨則將祁皎皎的那一縷殘魂投入了一只又丑又土還渾身癩子的大黃狗里面!??!】
……
難怪叫“狗的報恩”大禮包。
祁皎皎坐在床上嘆氣,手指插進順滑的發(fā)絲里,這分明是狗的報仇。
幾日過去,祁皎皎已經(jīng)熟悉了這個神出鬼沒,經(jīng)常失靈,叫喚不應(yīng)的系統(tǒng)。
她做噩夢醒了,卻無人可以訴說心中的恐慌,然后又開始呼喚系統(tǒng)。
系統(tǒng)自然沒有搭理。
祁皎皎抱著枕頭又倒了下去,睜著雙分外圓溜的大眼睛眨動著看向窗外。
她心里想,楚臨則這會兒在干什么呢?
她今日跟他推心置腹說了那么多,楚臨則信了多少?
正這般想著,她眼前突然就彈出了一個類似電視的大熒屏。
祁皎皎眼睛呲溜瞪圓了。
熒屏上,楚臨則手中黑色泛著邪氣的旗幡正不斷往外冒著黑線一樣的東西,然后被平鋪在桌上的白紙,在接觸到黑線后開始不斷扭動。
從桌上爬到地上,再爬到房梁上,床榻上……
祁皎皎看得瞳孔一縮,仿佛那些東西也要爬入她骨髓里一般。
原來男主這么早就開始修煉鬼血術(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