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短信沒有署名,沒有提示,更沒有上下文。仿佛是某個窺探者,在黑暗角落里拋出的一枚試探。
沈硯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拇指微動,沒有直接回,而是切換界面,把這個號碼輸入搜索框。
無果。
陌生號碼,沒有任何社交信息,也沒關聯過常見通訊軟件。
像是專門用來發這一條短信的。
他下意識看了眼時間——23:12。
林知夏這個點,應該已經睡了。
他沒打電話,也沒發微信,只將手機調成靜音,點開一個加密筆記,記錄下這個號碼和短信內容。
這是他下意識的習慣。那些從小在沈家耳濡目染養成的冷靜和自我克制,讓他不動聲色地開始推理。
第一種可能,是惡作劇。但這個惡作劇挑在深夜,挑他和林知夏剛有情緒推進的時候,太巧。
第二種可能,是林知夏過去的某段經歷被人掌握,發信者想通過他打開缺口。
他皺了下眉,想起那天在咖啡館里,她提起母親時眼底那抹藏得很深的不安。
她不是沒有秘密。
只是沒說。
他看著屏幕沉了片刻,最終把手機反扣在桌上,沒有回應短信。
不回應,不代表他無動于衷。
他會查。
第二天一早,林知夏在校門口遇到沈硯時,他神色如常,仍舊是那副安靜又溫和的樣子。
“早。”他輕聲開口,像每個普通早晨。
“早。”林知夏回以一笑,眼底還帶著點沒睡醒的倦意。
“昨晚你復習到幾點?”
“十點半左右。”她捏了捏手指,眼神往側邊躲了下,“我寫完錯題本了。”
“那今天應該狀態不錯。”沈硯點頭,陪她一起走進教學樓,步伐不疾不徐。
一路上他們沒有太多交談,但林知夏的心情,比昨天明顯輕快些。
只是沈硯的眼神,在她沒注意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掃過幾個角落。
他察覺,有人盯著他們。
不露聲色,卻一直存在。
午休時間,林知夏回辦公室幫老師拿資料,沈硯則借口“問物理題”,一個人走向圖書館角落。
他的手機設置了短信自動備份,剛才課間休息時他導出了那條陌生短信,接入了他準備的一個私人反查程序。
十分鐘后,他得到了一段極模糊的發信路徑。
來自郊區一棟廢棄樓盤附近的移動基站,使用的是一次性虛擬號段。
這意味著——發信人不但有意隱匿身份,且對網絡技術極為熟悉。
不是普通人。
沈硯眼神暗了幾分,退出界面,將手里的手機重新鎖好。
這件事,不能讓林知夏知道。
起碼現在不能。
她情緒太敏感,一點風吹草動就容易胡思亂想。
下午第四節是政治課,大家都在低頭聽寫關鍵詞。
林知夏翻開筆記本的時候,書頁中掉出了一張疊成三角的便簽紙。
她一怔,環顧四周,沒有人看她。
她小心展開那張紙,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
【你以為你媽媽保護你一輩子嗎?有些事她越想藏,就越容易暴露。】
林知夏的指尖一下僵住。
她很快把紙揉成團塞進口袋,但整節課都沒再聽進去半個字。
她知道——這絕不是沈硯能寫出的話。
這是有人在盯她。
放學后,沈硯照舊在校門口等她。
林知夏走過去,眼神有些飄忽。
“你今天……有事瞞我?”他突然問。
她一驚,下意識搖頭:“沒有。”
沈硯看了她兩秒,沒有拆穿,只道:“那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知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
他們走出校門,騎著共享單車去了城市另一邊的一家書店咖啡館。
很小眾,不像上次那家連鎖,裝修風格更偏舊式,墻上貼著報紙和唱片,燈光昏黃,一進來就能聞到厚重的紙香。
“你今天狀態不好。”沈硯將菜單遞給她,“但我不會逼你說。”
林知夏低頭看菜單,許久才輕聲開口:“你愿意聽一個不太光彩的秘密嗎?”
沈硯目光一頓:“只要你愿意說。”
林知夏咬了咬唇,把那張紙從口袋里掏出來,遞給他。
“今天有人塞這個給我。”
沈硯展開紙,看到字跡那一刻,眼神立刻冷了下去。
是同一個人。
“我也收到過一條短信。”他聲音低沉,沒告訴她時間,也沒說內容,“我會查清楚的。”
林知夏垂著眼,像是咬了下牙:“其實……我小時候,經歷過一次很嚴重的家庭事故。”
“不是爸爸出軌,也不是暴力。”
“是我媽,她——”
她話音忽然頓住,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和痛苦。
“她當年,其實做錯過一件事,影響了很多人,也包括我。”
沈硯沒有追問。
他只是把她的杯子推近一些,讓她有時間慢慢說下去。
“有一次,我偷偷看到法院傳票,才知道我媽當年參與了一起財務欺詐案。雖然后來被撤訴,但她因此辭了職,換了身份,帶我轉學到這個城市。”
“她一直不讓我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爸。”
“我也沒說。”
林知夏語氣很輕,但說完之后,整個人都像被抽走力氣一樣。
“這件事,可能被人挖出來了。”
沈硯沒有立即作聲,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紙條,指節繃得發白。
“我明白了。”
“但你要相信一件事,知夏——”
他看著她,眼神堅定。
“你不是你母親的錯誤。”
“過去的事,不應該成為你被傷害的理由。”
林知夏鼻尖有點發酸,強撐著點了點頭。
他們沒有再多說什么。
只是這份沉默,比言語更堅定地在兩人之間筑起一道屏障。
那天晚上,沈硯回家后立刻調取網絡痕跡。
這次他通過一個老同學,黑進了那片區域的監控回收系統。
畫面加載很慢,但最終停在了一幀——
一名穿灰色帽衫、壓低鴨舌帽的人影,鬼鬼祟祟地站在圖書館窗外。
鏡頭不清,但那人手里拿著一張紙,似乎正準備塞進通風口。
沈硯眼神沉了下去。
他開始備份資料,并同時聯系了一個遠在深圳的表哥——沈川。
一個專門做“信息處理”的人。
沈硯知道,事情遠沒有結束。
而這一切的目標,指向的都不是他,而是林知夏。
他不能讓她一個人承擔。
次日清晨,林知夏在課桌上發現了一張A4紙,上面是沈硯用黑筆寫的一行字:
【我們一起面對,別怕。】
沒有署名,卻字字入心。
她看著那張紙,眼眶一熱,輕輕疊好,收進筆袋最深處。
教學樓后門,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站在樹蔭下,手里拿著那張林知夏媽媽當年庭審的截圖,嘴角緩緩勾起。
“這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