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沫的靴尖剛踏上懸浮在云海之上的白玉橋,腕間的情侶手鏈便發出蜂鳴。銀制的時間權杖吊墜劇烈震顫,在晨霧中劃出十二道星軌,與前方慕天閣門扉上的鎏金紋章遙相呼應。蒼的掌心始終扣著她的腰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她后頸的時光契約紋路,那是昨夜在時光之泉共飲靈露時,他悄悄種下的“時光錨點”。
“慕天閣乃仙境時光中樞,”蒼的聲音混著晨霧落在她耳畔,紫金色眼眸掃過石門上流動的星圖,“千年前由初代世王建造,收藏著從時光長河中打撈的所有‘可能性’。”他忽然輕笑,梨渦在面具下若隱若現,“不過對我而言,這里最珍貴的,是五百年前你偷藏的那幅涂鴉?!?/p>
葉清沫耳尖發燙。記憶如銀沙般涌來:十歲那年,她趁蒼閉關時闖入慕天閣,用沾著鏡湖藍鱗魚血的手指,在時光典籍的空白頁畫了幅歪扭的雙人像——左邊是戴著面具的高大人影,右邊是舉著星星燈的小不點,下方還歪歪扭扭寫著“蒼哥哥和清沫”。后來她才知道,那頁典籍記載的是“時光之神不可觸碰的情劫”。
石門在蒼的指尖下自動開啟,撲面迎來的不是想象中的陳舊書卷氣,而是某種介于冰雪與朝露之間的清冽氣息。葉清沫抬眸,看見穹頂倒懸著十二座水晶鐘,每座鐘內都封存著不同顏色的霧靄——那是各個平行時空的時間流速具象。
“世王陛下,您終于來了?!?/p>
清冷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身著月白羽衣的女子款步走來,發間別著凝固的時光碎片,每一步都在地面投出重疊的時間殘影。她在距葉清沫三步遠的位置駐足,墨綠眼眸掠過她腕間的時間令符,眼底泛起細碎的金霧。
“這是慕天閣守閣使,星軌仙子?!鄙n的指尖在葉清沫腰側輕輕按了按,示意她無需行禮,“負責記錄仙境所有時光分支。星軌,這是葉清沫,我的——”
“時晶持有者,亦是時光長河選中的共主?!毙擒壪勺雍鋈婚_口,目光落在葉清沫胸前的吊墜上,那里的銀沙正與穹頂的水晶鐘產生共鳴,“典籍記載,當兩瓣時晶重新拼合,時光中樞將迎來新的主宰。”她忽然輕笑,羽衣上的星軌紋路亮起微光,“不過陛下,您確定要帶她去見‘那位’嗎?三百年前的預言——”
“預言本就是用來打破的。”蒼打斷她,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打開鏡淵殿,我要讓清沫親自看看,當年從時光亂流中撿到她時,我究竟封印了什么?!?/p>
葉清沫感覺到蒼的掌心在微微發燙,那是時間之力劇烈涌動的征兆。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時光圣殿,他曾欲言又止地撫摸她的吊墜:“有些真相,連時光長河都選擇遺忘。”此刻慕天閣的氛圍顯然比時間圣殿更加壓抑,連空氣都帶著某種古老的審視。
穿過三道刻滿時光符文的拱門,三人來到一處環形殿宇。地面由整塊的時光晶石鋪成,倒映著無數個平行世界的天空。正中央懸浮著巨大的水晶球,里面封存著凍結的時光亂流,而球體下方的石臺上,靜靜躺著半片泛著微光的時晶碎片——與葉清沫吊墜里的碎片完美契合。
“這是……”
“你的另半片時晶。”蒼抬手,水晶球表面浮現出五百年前的畫面:年幼的他站在時光亂流中,掌心托著尚在襁褓中的葉清沫,她的胸口嵌著半片破碎的時晶,“當年時光長河突然出現斷層,我在亂流中找到你時,你的靈魂正被這半片時晶碎片維系?!?/p>
葉清沫感覺吊墜突然發出蜂鳴,碎片在水晶球中輕輕震動,與她體內的力量產生共鳴。她看見畫面中的蒼摘下自己心口的時晶,將其掰成兩半,其中一半融入她的吊墜,另一半則化作她后頸的時光契約紋路。原來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便將自己的本源分了一半給她。
“世王陛下!”
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身著赤銅鎧甲的男子闖入,甲胄上的日輪紋章還在滴著星塵,顯然剛從某個時空裂隙返回:“鏡空間的鏡像大軍正在侵蝕人類世界的時間錨點,曼多拉的鏡像分身出現在——”他忽然頓住,目光落在葉清沫身上,瞳孔驟縮,“她是……”
“火照將軍,慕天閣時光衛隊長。”蒼為葉清沫介紹,指尖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腰際,“不必拘謹,清沫現在持有時間令符,與我共享時光之神的權柄?!?/p>
火照將軍的鎧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單膝跪地,日輪紋章在晶石地面投出火焰狀的光影:“末將參見新任時光共主?!彼ь^時,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慮,“不過陛下,靈犀閣傳來急訊,顏爵大人說人類世界出現了與您相同的時間紋路——”
“稍后處理?!鄙n的聲音沉下來,葉清沫感覺到他胸口的時晶圖案正在發燙,“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清沫接受慕天閣的認主儀式?!彼鋈晦D身,掌心凝聚出時光權杖,杖頭沙漏的銀沙首次呈現出金銀交織的色澤,“星軌,開啟‘時光回溯之眼’?!?/p>
星軌仙子抬手,十二座水晶鐘同時發出蜂鳴。葉清沫眼前突然浮現出無數畫面:創世之初的時光長河、初代世王分離時晶的場景、還有某個她從未見過的雨夜,蒼獨自坐在慕天閣頂樓,對著她的畫像喃喃自語:“清沫,若時光能倒流,我寧愿你從未擁有時晶之力?!?/p>
“認主儀式需要共主的鮮血與時光中樞共鳴?!毙擒壪勺舆f出鎏金匕首,刀刃上刻著與葉清沫后頸相同的時間鎖鏈,“別怕,這是當年世王陛下初次登臨慕天閣時,用過的儀式之刃?!?/p>
葉清沫望向蒼,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忽然想起,五百年前他為她重塑軀體時,也曾這般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襁褓中的她。此刻她伸手握住匕首,指尖在蒼掌心輕輕一劃,鮮血滴落在時光晶石上的瞬間,整個殿宇發出震耳欲聾的共鳴。
“快看!”火照將軍驚呼。
葉清沫的吊墜與石臺上的時晶碎片同時飛起,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菱形晶體。晶體內部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畫面:人類世界的某個小巷,穿著校服的少女蹲在地上畫星圖,而她的影子里,竟重疊著蒼的輪廓——那是葉清沫從未經歷過的人生片段。
“這是時光長河里被封印的支流?!鄙n的聲音帶著顫抖,“五百年前我為你鑄造軀體時,刻意抹去了關于你‘原生世界’的記憶。清沫,你其實來自——”
“來自人類世界,卻擁有與仙境時光同源的靈魂?!比~清沫忽然開口,晶體中的畫面讓她頭痛欲裂,“我記得……記得在人類世界的最后一天,我為了救下一只流浪貓,被飛馳的汽車撞倒,然后墜入了時光長河?!彼D頭望向蒼,發現他面具下的唇角正在滴血,“你用自己的時晶之力為我續命,卻承擔了靈魂剝離的反噬?!?/p>
蒼忽然抱住她,時間之力在周身形成防護結界:“別強行回憶,那些碎片還未完全融合?!彼ь^望向星軌仙子,眼中泛起罕見的哀求,“啟動‘星芒結界’,我要帶她去慕天閣最深處的——”
“不必了?!比~清沫推開他,指尖撫過晶體表面,那里正浮現出她與蒼的命運紅線,“慕天閣的認主儀式,本就是要讓共主直面所有時光真相。蒼,你說過,我是能讓時間長河泛起漣漪的人,那就讓我自己面對?!?/p>
晶體突然爆發出強光,將葉清沫托上半空。她看見自己的靈體正在與晶體融合,銀沙順著她的發梢流淌,在地面投出巨大的時晶投影。蒼的時間紋路從她皮膚下浮現,沿著投影的輪廓蔓延,最終形成與他胸口相同的圖案——這是時光中樞對新共主的認可。
“儀式完成了?!毙擒壪勺拥穆曇魩е匆?,“從今往后,葉清沫殿下與世王陛下共享慕天閣的主宰權,可查閱任何時光典籍,調用所有時光結界。”
火照將軍再次單膝跪地,這次的敬意中多了幾分釋然:“末將愿為共主大人鎮守鏡淵殿,直至時光盡頭?!?/p>
葉清沫從半空落下,蒼立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發現他的面具已經裂開細紋,顯然在儀式中為她承受了部分時光反噬:“傻瓜,認主儀式本應由我獨自承擔。”
“不?!鄙n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帶著銀沙的吻,“從你戴上那串手鏈起,我的時光便不再是獨舞。清沫,你看見晶體中的人類世界了嗎?那里有你的原生家庭,有你未完成的學業,還有——”
“還有與你重疊的未來?!比~清沫輕笑,指尖劃過他面具的裂痕,“但比起那些被封印的過去,我更在乎眼前的現在。比如,慕天閣的守閣使還沒帶我們參觀典籍室,火照將軍的鎧甲上沾著人類世界的圣誕鈴鐺,而你——”她忽然湊近他耳邊,“蒼哥哥,你的指尖在發抖?!?/p>
蒼耳尖發紅,卻忽然打橫抱起她:“典籍室明天再看,先帶你去看慕天閣的‘私藏’?!彼麑π擒壪勺狱c點頭,“開啟頂樓觀星臺,我要讓清沫看看,五百年前我為她偷藏的生日禮物?!?/p>
觀星臺的穹頂在他們頭頂緩緩打開,十二架青銅望遠鏡指向不同的時空裂隙。葉清沫看見其中一架望遠鏡的鏡筒上,刻著細小的蝴蝶圖案——那是她十三歲時隨手畫在他袖口的印記。
“這是‘時光追影鏡’,”蒼將她放在觀星臺中央的星椅上,“能看見任何時空里的特定人物。”他轉動望遠鏡,鏡中浮現出人類世界的場景:王默正在葉羅麗娃娃店為羅麗縫制新裙子,陳思思的鋼琴上擺著與她同款的星星燈,而在某個積雪的屋頂,竟有個戴著圍巾的身影,正在用冰棱雕刻著她的側臉——那是水王子。
“水王子?”葉清沫驚訝地轉頭,“他為什么——”
“因為你在鏡空間救過他的人類朋友。”蒼的聲音忽然沉下來,“不過別擔心,他的時光線里,你永遠是需要仰望的共主。”他忽然轉動另一架望遠鏡,鏡中出現的是時間圣殿的臥室,床頭擺著她去年送他的蒲公英銀鈴,“而我的追影鏡,永遠只對準一個人?!?/p>
星軌仙子的咳嗽聲從樓梯口傳來:“陛下,靈犀閣的傳喚已經是第三次了。顏爵大人說,曼多拉在人類世界召喚了鏡影巨像,需要您——”
“讓靈犀閣先拖住她。”蒼打斷道,卻在看見葉清沫蹙眉時嘆了口氣,“好吧,十分鐘后啟程。不過在那之前——”他忽然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我要讓慕天閣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新共主,是我窮盡時光也要守護的人。”
觀星臺的星燈突然全部亮起,在兩人周圍形成旋轉的星軌。葉清沫望著蒼眼中倒映的自己,發現那里不再有時間之神的疏離,只有屬于蒼的、近乎偏執的溫柔。當他的指尖再次撫過她后頸的時光契約,當慕天閣的鐘聲為他們而鳴,她忽然明白,所謂時光中樞的主宰權,從來不是冰冷的權柄,而是兩個靈魂在時光長河中,終于找到的、能與彼此共舞的節拍。
“蒼,”她忽然指著望遠鏡中人類世界的雪景,“等處理完曼多拉,我們去那里堆雪人吧。你說過,要陪我掛星星燈,還要——”
“還要牽你的手走過每一個圣誕夜。”蒼接過話頭,指尖凝聚出細小的雪花落在她掌心,“清沫,從你在時光長河中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我的時光便只剩下一個方向——向你,朝你,永遠為你。”
觀星臺的風掀起他的衣擺,葉清沫看見他腰間掛著的,正是她幼年時送的蒲公英銀鈴。原來有些羈絆,早在時光的源頭就已寫下,而慕天閣的星芒,正見證著這對時光共主,如何將歲月釀成最甜美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