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紗時，我已經梳洗完畢。今天是謝云殊允許我去書房整理文書的第一天，我特意選了件素凈的藕荷色襦裙，發間只簪一支銀釵——既不過分招搖，也不顯得邋遢。

“姑娘倒是勤快。“青萍送來早膳時譏諷道，“莫不是盼著多見大人幾面？“

我攪動著碗里的粥，故意氣她：“姐姐說笑了，我哪敢有此非分之想。不過...“我壓低聲音，“聽聞大人喜歡女子素雅裝扮，姐姐今日這身紅衣，怕是...“

青萍臉色一變，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石榴紅裙。我忍住笑意，起身出門。

宰相府的書房位于主院東側，門前兩株古柏蒼翠挺拔。侍衛見我來了，無聲地讓開道路。我深吸一口氣，輕叩門扉。

“進來。“

謝云殊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比平日少了幾分冷意。我推門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三面墻的書架直抵房梁，上面密密麻麻擺滿竹簡與線裝書；中央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案幾上，奏章文書堆成小山；窗前矮幾上擺著一局未完的棋，黑白子如星羅棋布。

而謝云殊本人，正站在書架前取書。他今日未著官服，一襲月白色家常長衫，墨發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著，在晨光中宛如畫中仙人。

“愣著做什么？“他頭也不回，“今日要把這些奏章按六部分類，緊急軍情放左邊，普通請安折子放右邊。“

我這才注意到案幾旁多了張小桌子，上面擺著文房四寶。“是，大人。“

接下來的日子形成了一種奇特的規律：每日辰時，我到書房整理文書；午時，謝云殊回來批閱，偶爾問我些問題；申時，他出門辦公，我則繼續整理到黃昏。

他極少與我閑聊，但偶爾會就某些奏章詢問我的看法。起初我謹小慎微，后來發現他對我的“預言“能力越來越重視，便逐漸大膽起來。

“北境又請求增撥軍餉。“一天上午，我整理到一份邊關急報，忍不住出聲。

謝云殊正在寫字，筆尖微微一頓：“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不能給。“我回憶游戲劇情，“這份奏報是假的，北境守將早已克扣軍餉中飽私囊。若大人派人暗訪，必能在當地最大的青樓'醉仙閣'地窖中找到藏銀。“

他放下毛筆，若有所思：“你連這等細節都知道？“

“我...曾在預言中看到。“我含糊其辭。

謝云殊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桑瑤，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他的手指冰涼，氣息卻溫熱。我心跳如鼓，卻不敢移開視線：“足夠讓大人穩坐相位，也足夠讓我保住性命。“

他輕笑一聲，松開手：“聰明。繼續干活吧。“

那天晚上，系統提示謝云殊好感度升至30。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個月前我還是他的囚犯，如今卻能參與機要。這種轉變太快，快得讓我不安。

第二天，謝云殊被急召入宮。我獨自在書房整理，忽然注意到書架最上層有個雕花木匣，與周圍樸素的書籍格格不入。

好奇心驅使我搬來矮凳。木匣沒有上鎖，里面是一疊泛黃的紙張。最上面一張寫著“景和二十三年密檔“，下面蓋著朱紅色的“天機閣“印鑒。

天機閣？游戲里沒有這個機構。

我鬼使神差地翻開文件，頓時血液凝固——上面詳細記載了二十年前一場宮廷政變，前朝太子被誣陷謀反，滿門抄斬。但密檔最后一行小字寫著：“太子幼子由謝尚書暗中救出，寄養于謝府，更名為云殊。“

我的手開始發抖。在游戲設定中，謝云殊只是普通官宦子弟，因家族被害而黑化。可這份密檔顯示，他竟是前朝太子遺孤！這意味著他的復仇計劃遠比游戲劇情復雜得多。

“找到有趣的東西了？“

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謝云殊不知何時回來了，正倚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大人！我、我只是...“我慌忙合上文件，卻弄巧成拙，幾張紙飄落在地。

謝云殊緩步走近，彎腰拾起紙張。他的動作優雅如常，卻讓我想起獵豹捕食前的姿態。“天機閣密檔，嗯？“他聲音輕柔得可怕，“你知道窺探皇室機密是什么罪名嗎？“

我跪倒在地：“大人恕罪！我無意冒犯，只是...“

“只是什么？“他居高臨下看著我，“想多了解我？還是替你的主子搜集情報？“

“我沒有主子！“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謝云殊沉默良久，突然將文件放回木匣：“起來吧。今日之事，下不為例。“

我愣住了。就這樣？沒有懲罰，沒有審問？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唇角微揚：“怎么，很失望？“

“不，只是...“我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不生氣？“

“生氣有用嗎？“他將木匣放回原處，“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不如物盡其用。“

“物盡其用？“

“前朝太子的故事，在民間有很多版本。“他轉身走向書案，“說說看，你在'預言'中看到的我是怎樣的？“

這是試探，也是機會。我斟酌詞句：“我看到的版本與密檔相似，但缺少細節。只說大人...不，前朝太子一族被奸人所害，只有幼子幸免于難。“

謝云殊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那個奸人，就是當今圣上。“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比游戲設定激進多了！原作中謝云殊的仇人是幾個大臣，而非皇帝本人。

“害怕了？“他冷笑，“現在你知道為何我留你在身邊——一個能預知未來的幫手，對我的計劃大有裨益。“

原來如此。我的價值不在于泡茶的手藝，而在于“預言“能力。這個認知讓我心里莫名發酸。

“大人放心，“我勉強笑道，“我必定竭盡所能。“

他微微頷首，忽然道：“明日有客來訪，你不必來書房了。“

“是誰？“

“七皇子蕭瑾。“

我心頭一緊。蕭瑾是游戲中的可攻略角色之一，表面溫文爾雅，實則心狠手辣。在某個劇情分支里，他甚至親手毒殺了自己的父皇。

次日清晨，我躲在東院回廊的柱子后，偷偷觀察前院動靜。巳時剛過，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相府門前。轎中走出一位錦衣公子，面如冠玉，眉目含笑，腰間玉佩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蕭瑾。即使隔得老遠，我也能認出那張臉——畢竟是我親手繪制的角色立繪。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突然轉頭看向回廊。我急忙縮回柱子后，心跳如擂鼓。不知為何，這個蕭瑾給我的感覺比游戲中更加危險。

午膳時分，青萍突然來傳話：“大人命你即刻去花廳。“

“我？為什么？“

“七皇子指名要見你。“她眼中閃著幸災樂禍的光，“聽說你會預言？“

我腦中警鈴大作。在游戲中，蕭瑾對神秘學極感興趣，曾為尋找長生不老藥殺害數十名方士。若他盯上我的“預言“能力...

花廳內，謝云殊與蕭瑾對坐飲茶。見我進來，蕭瑾眼前一亮：“這位就是桑姑娘？果然氣質不凡。“

我福身行禮：“民女參見殿下。“

“免禮。“蕭瑾笑容和煦，“聽聞姑娘精通占卜，不知可否為本王算上一卦？“

謝云殊面無表情地啜著茶，看不出態度。我硬著頭皮道：“殿下說笑了，民女不過略通醫理，哪會什么占卜。“

“哦？“蕭瑾挑眉，“可云殊兄說，你預言了這場瘟疫，救了不少百姓。“

我偷瞄謝云殊，他卻放下茶盞，淡淡道：“殿下過譽了。桑瑤不過是家鄉曾經歷過類似疫病，有些經驗罷了。“

“原來如此。“蕭瑾笑容不變，眼神卻冷了下來，“那姑娘家鄉在何處？“

“南方一個小村落，不值一提。“

“南方啊...“他若有所思，“正巧本王下月要去江南巡查，姑娘可愿同行？也好指點一二。“

這是明目張膽的挖墻腳！我正不知如何回答，謝云殊突然開口：“殿下說笑了。桑瑤近日在幫我編纂藥典，怕是抽不開身。“

蕭瑾大笑：“云殊兄還是這般護短。罷了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他起身告辭，臨走時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桑姑娘，我們還會再見的。“

送走蕭瑾，謝云殊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誰讓你偷看的？“

我心頭一跳：“大人怎知...“

“蕭瑾說你躲在回廊后。“他冷笑，“你以為他那雙眼睛是白長的？“

我低下頭：“我只是好奇...“

“好奇害死貓。“謝云殊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離蕭瑾遠點。若讓他知道你的'預言'能力，下次來的就是圣旨了。“

我咽了口唾沫：“大人是在...保護我？“

他松開手，轉身望向窗外：“你死了，誰給我泡安神茶？“

雖然語氣冷淡，但系統提示音卻在此時響起：“謝云殊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35/100。“

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