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奇特的調制香味混合著灰塵嗆得寒蟬喉嚨一緊。
屋內陳設簡單,右側放置一張紅酸枝鑲貝雕山水貴妃床,左側靠墻一張厚實的黃花梨方桌和書柜,桌子上擺著一副異色雙面繡,正面是金絲色,反面是銀灰色,兩只小貓都栩栩如生,用玻璃板精心裱起來。
寒蟬坐到椅子上,拉開最上層抽屜,空空如也。再拉開第二層,也是空的。閉眼深吸一口氣,拉開最后一層,“哐當——”金屬器具和木制擋板碰撞的聲音填滿了這個不大的房間。寒蟬喜出望外,拾起銅制鑰匙,掂在手中:應該有一把鎖與其相配。起身四處搜尋。
走到床前時,寒蟬側身準備掀開緞面被找找線索。發髻上的青玉簪掉落在地,并咕嚕滾進床底。無奈趴到地板上,伸手去撿,手指尖碰觸到了硬邦邦、材質粗糙的物品。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木質雕花箱子。
將箱子搬到桌面上,生銹的鐵片上扣著只大銅鎖,寒蟬趕忙將鑰匙插入,“咯噔!”鎖應聲而開,只見一張泛黃的賬單靜靜躺在箱中。寒蟬咽了吞口吞水,拿起賬單:分為兩行,皆由繁體字寫成:
貳肆(24)
肆貳叁貳(4232)
第一行的“肆”呈朱紅色,其余為黑色。
寒蟬挑撥腦后的流蘇,沉思。
撇見身側書架上陳列的書冊分成兩層:
《白話》《中國女報》
《資治通鑒》《史記》《與妻書》《易經》
剎那間,腦中迷霧被風吹散,靈光乍現:數字與書名字數相對應!
雙眼緊緊盯著那個被標紅的“肆”,抽取書架上對應的書。
牛皮封面上繁體的“中國女報”四字佇立,左側標注著出刊日期:
“第一期,丙午年十二月初一”
丙午兩字被了祥云形狀的圖樣框住。
縷縷陰云匯聚,遮住天上明月,深宅大院里風聲鶴唳。
寒蟬用黑布蒙著面,俯身貼著成排的木門,沿著通往東北角的長廊,躡手躡腳地前行。忽而,頭撞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心中一顫。
抬頭與夏枯四目相對,深沉的眸子平靜寒涼似水,沒有一絲波瀾。與之前不同的是,似乎摻了抹柔和的月光。
“害!原來是你呀,嚇死我了!”寒蟬長舒了口氣,順手拍了下夏枯的屁股,繼續俯身向前走。
夏枯悄聲跟在她后面,一抹緋紅偷偷爬上耳尖。
走過長廊,在盡頭停下手,門把手上掛著把厚重的鎖,形如祥云,內置四格機關,可轉動選擇數字。
夏枯仔細觀察許久,嘗試轉動幾次無果。寒蟬覺得這圖樣怪眼熟的,眼睛一亮,從衣兜中掏出那本《中國女報》。
“喂膽小鬼,在死者房中發現的。”將書冊丟給夏枯。
他接過,目光停在“丙午”二字上,輕抿嘴唇,略略掐指推算,拿起銅鎖轉動轉動數字,四聲齒輪聲后,“咔嚓”鎖開了。
寒蟬瞪大雙眼,不可置信:不是哥們兒,真會呀。
走廊的另一頭微弱的燈火搖曳,腳步聲漸漸朝二人逼近。
倆人趕忙扭進拐角,藏于樹木和磚墻構建的狹小空間。
兩個男人的聲音循風飄來:
“哎呀,這老爺也不知又去哪賭了,估計上次欠的的五千兩白銀還沒還完,我們這底下人的俸銀是一月比一月少!”
“是啊,還要在這三更半夜巡邏,真晦氣!”
狹小的空間內,暖洋洋的、清甜的洋甘菊氤氳飄入夏枯的鼻腔。低頭,寒蟬烏黑油亮的青絲與自己胸前的麻布摩挲,刺撓得心癢癢。本想抬手輕撥開,不小心碰觸到了寒蟬的手腕,膚若凝脂,一瞬間似有電流淌過指尖,滾燙發麻。寒蟬轉頭看他,水靈靈的大眼中充滿疑問。夏搖搖頭,沒有做聲,喉結滾動而不自知。
待一切歸于寂靜,兩人再度走向房門。
“你咋知道密碼多少?”寒蟬壓低聲音。
“丙午年為天干地支紀年法,60年一輪回,根據府邸配飾,推算成公元紀年大概為1906年?!?/p>
進了屋內本漆黑無光,隨著門打開,兩盞燭臺霎時亮起,散發著瑩瑩綠光。屋子不大,右側有面落地鏡大而透亮,慘白異常。鏡子后方諾大的墻壁上,只掛著副黑白照片。
“東北角這間屋子從八卦的先后天來說,后天的坤位也是先天的巽位,二者皆屬陰,不能見水或鏡子。可這屋外有個池塘,屋內有面鏡子,真是極陰之地……”夏枯盯著鏡子沉思。
寒蟬正準備端著燭臺湊近看看照片,忽而陰風四起,燭火搖晃幾下,忽明忽暗,便滅了,整個房間又陷入了一片漆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充斥著她的內心,感覺背上被幾十根寒冷的鋼針扎中,寒氣透骨。
明月撥開云霧,瓷白的月光再現,射于鏡面上?;乜寸R中,二人背后竟出現了雙紅繡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