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峰的積雪在戰后暖陽中融化,匯成溪流沖刷著石階上的血漬。蘇九璃站在山巔,指尖輕撫“混沌之心”,其表面流轉的光暈已不再狂暴,反而如晨曦般溫潤。三日前封印黑暗魔神的余威仍在修真界回蕩,各大門派遣使送來賀禮,昔日對青鸞峰敬而遠之的勢力,如今在山道上排起了求見的長隊。
“九璃,”夜無殤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中捧著一卷燙金密函,“凌云劍宗宗主邀你下月共議‘修真盟會’章程,說是要將抗暗殿的經驗定為盟規。”
蘇九璃接過密函,目光卻投向極北之地的方向——那里曾是隱世門派的冰山所在,如今已化作凡人眼中的尋常雪山。大戰結束后,隱世宗主只留下一句“天道循環,勿驕勿躁”,便帶著弟子銷聲匿跡,仿佛從未介入塵世紛爭。
“玄霄師兄那邊,新弟子的試煉安排好了嗎?”蘇九璃轉身問道,卻見夜無殤的視線落在她腕間的玉佩上。那枚母親留下的玉佩在戰后始終散發著微光,與“混沌之心”形成奇妙的共鳴,偶爾會在深夜浮現出模糊的符文。
“已按你的意思,將‘斷云崖’設為實戰考場。”夜無殤走近一步,指尖輕輕觸上她的玉佩,“只是我總覺得,暗殿殿主潰敗時的眼神不對——那不像認輸,倒像是……早有預料。”
他的話音未落,山腳下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兩人俯身望去,只見一名青鸞峰弟子捂著脖頸倒在演武場,周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黑灰,而他手中緊握的傳訊符,正滲出絲絲縷縷的暗紫色煙氣。
“是熵能侵蝕!”玄霄師兄從丹房飛掠而至,手中玉瓶傾出的療傷丹藥在接觸到弟子皮膚的瞬間便崩解成齏粉,“暗殿的余黨還在!”
蘇九璃瞳孔驟縮。她曾在古籍中見過記載:熵之暗殿的核心力量源于“熵能”,可瓦解萬物秩序,而被熵能侵蝕的生靈,會在七日內化為散播黑暗的“熵種”。此刻弟子尸身正以詭異的弧度扭曲,喉間發出非人的嗬嗬聲。
“退開!”蘇九璃揚手喚出“混沌之心”,淡金色的光罩瞬間將尸身包裹。她試圖以混沌之力凈化熵能,卻驚覺那暗紫色的能量如活物般蠕動,竟在光罩內分裂出數道細流,順著她的靈力脈絡逆向攀爬。
“小心!這是‘熵衍咒’!”隱世門派的白衣長老不知何時出現在云層中,手中拂塵掃出一道冰晶鎖鏈,將“熵種”與蘇九璃強行隔開,“暗殿在撤退前,已將熵能注入各地靈脈節點,如今借尸還魂,是要把修真界變成‘熵巢’!”
演武場的青石磚突然崩裂,更多暗紫色煙柱從地下噴涌而出。玄霄師兄猛地祭出護山大陣,卻見陣法光壁上迅速爬滿蛛網般的裂痕——靈脈中的熵能正在瓦解陣法的根基。
“必須找到熵能的源頭。”夜無殤橫劍斬開一道撲來的暗影,劍刃上泛起的玄凰之火竟被暗能吞噬得滋滋作響,“古籍說暗殿的力量來自‘熵核’,若能找到它……”
“熵核就在青鸞峰下!”白衣長老的拂塵指向蘇九璃腳下的山巖,“當年你們封印黑暗魔神時,熵能反噬已將核心沉入地脈,如今借著靈脈復蘇,正在吸收整座山的生氣!”
話音未落,青鸞峰突然劇烈震顫。蘇九璃低頭望去,只見腳下的巖石正以她為中心,蔓延出暗紫色的脈絡,如同蛛網般纏上“混沌之心”。而她腕間的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那些符文竟脫離玉佩,在空中排列成古老的陣圖——正是母親當年在神秘島嶼留下的“鎖熵陣”!
“這玉佩……”蘇九璃腦中閃過母親臨終前的殘像,“她早就知道熵核的存在!”
鎖熵陣的光芒與混沌之心的力量交融,在山巔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蘇九璃能感覺到地脈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嘶吼,無數熵能化作黑影順著裂縫爬出,卻在觸碰到光繭的瞬間化為飛灰。但光繭的能量正在飛速消耗,暗紫色的脈絡已爬到她的腳踝。
“我來穩住陣眼,你去地脈深處摧毀熵核!”夜無殤將玄凰劍插入光繭邊緣,火焰與寒冰在他周身交織,竟硬生生撐開一道裂隙,“白衣前輩,青鸞峰的弟子就拜托了!”
蘇九璃點頭,將“混沌之心”融入玉佩陣圖,縱身躍入地脈裂縫。黑暗中,熵能如潮水般涌來,她能清晰地聽到無數怨魂在嘶吼——那是歷代被暗殿吞噬的修士殘魂。裂縫盡頭,一顆搏動的暗紫色巨核懸浮在巖漿之上,核體表面嵌滿了扭曲的人臉,正是當年失蹤的各門派弟子!
“竟敢闖入熵核領域!”暗殿殿主的身影從核體中浮現,他的左臂已化為熵能流體,“蘇九璃,你以為封印魔神就贏了?當年你母親偷走‘混沌之心’時,就該想到今日!”
蘇九璃心頭劇震。母親與暗殿的恩怨竟牽扯如此之深?她來不及細想,混沌之力與鎖熵陣的符文同時爆發,卻見殿主狂笑一聲,伸手插入熵核:“嘗嘗這萬年來的熵能積累吧!”
熵核突然膨脹,無數暗紫色觸須穿透蘇九璃的防御,纏上她的四肢百骸。她能感覺到生命力在飛速流失,意識漸漸被黑暗吞噬。就在此時,腕間玉佩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母親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以血為引,以魂為契,混沌鎖熵,萬劫歸寂……”
蘇九璃猛地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玉佩上。鎖熵陣圖驟然收縮,化作一道光鏈刺入熵核核心。與此同時,地表的夜無殤噴出一口鮮血,玄凰劍寸寸碎裂——他與蘇九璃的心神連接正在被強行切斷。
“九璃!”夜無殤嘶吼著要沖入裂縫,卻被白衣長老死死拉住。只見地脈深處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光芒,混沌與熵能在其中劇烈碰撞,青鸞峰的山巔竟被硬生生削去一角。
三日后,煙塵散去。蘇九璃抱著昏迷的殿主從裂縫中走出,她的發絲已盡數雪白,“混沌之心”與玉佩融為一體,懸在她的心口,發出柔和的金光。而殿主體內的熵能已被抽空,變成一個枯槁的老者,眼中再無瘋狂,只剩茫然。
“熵核……被我用混沌封印了。”蘇九璃的聲音帶著疲憊,“但它還在運轉,需要有人終生看守。”
她看向懷中的老者,又看向遠處云霧繚繞的極北之地。隱世宗主的話猶在耳畔:“天道循環,勿驕勿躁。”或許,真正的勝利不是毀滅,而是救贖與制衡。
夜無殤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兩人身后,青鸞峰的弟子們正在重建山門,陽光穿過新栽的靈樹,在石階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而在更遙遠的暗處,一只布滿熵能紋路的眼睛在石縫中睜開,一滴暗紫色的液滴落在枯葉上,瞬間腐蝕出一個猙獰的符號——戰爭的余波,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