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籠，葉婉辭悄然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抬眸看向柳君徇，聲音里帶著幾分克制：“國師可是...又發現了什么？”

柳君徇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塊溫潤的玉牌，低垂的眼睫在陽關下投下一片陰影。她緩緩開口，聲音如同深潭般平靜：“關昭近年來，可有出現異于常人的表現？”

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在葉婉辭心中激起層層漣漪。她與身旁的關樓錫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憂慮。葉婉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細回想關昭這些年的點點滴滴，生怕遺漏任何細節。

“自從...”她的聲音有些發緊，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自從幾年前我和樓錫前往江北平定暴亂，昭兒被皇上抱去照料。待我們歸來時，她身上那些異象已然消失，就連胎記都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說到此處，葉婉辭心頭涌上一陣鈍痛。那段日子，整個將軍府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她下意識地看向柳君徇，目光復雜難明。

當年關昭出生時，柳君徇當著帝王的面道破天機，她怎能不恨？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就這樣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帝王之心深不可測，哪怕關昭什么都不做，單是“天命之人“這個身份就足以招來殺身之禍。一個王朝的帝王怎么會允許一個有可能動搖江山的人存在，哪怕她只是個孩子。

當皇帝命她前往江北平叛時，葉婉辭就已經明白——將軍府危矣。她暗中調集所有親信，準備將關昭秘密送往邊關。就在行動當晚，那個身著玄色長袍的身影出現在庭院的老梅樹下。

記憶中的畫面依然清晰，她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梅瓣，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修長。“葉將軍，你可還記得一年前的大旱，江北易子而食的慘狀？”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葉婉辭握緊佩刀：“所以你就拿我女兒的命格作賭注？”葉婉辭至今記得自己當時握刀的手有多用力。

“不是賭注。”柳君徇轉身，眸中映著寒星，她掀開袖口露出手腕猙獰的疤痕，“關昭出生當夜，我逆天窺命遭了反噬。看到三條路：若隱瞞不說，旱魃橫行；若只告知你們，陛下必起疑心；唯有將她的命格與國運相連...”

月光被云層吞沒的剎那，柳君徇的聲音混在漸起的風里：“我選了最難的路——把她的命和天啟綁在一起。”

一片梅瓣落在葉婉辭刀鞘上，沾了夜露，重若千鈞。葉婉辭的刀鞘“咔“地輕響，月光重新漫過庭院時，柳君徇的衣袂已消失在廊角，唯余那句低語：“有些庇佑，需借勢而為...”

正是這番剖白，讓將軍府得以保全。

…………

面前的柳君徇聞言，眉頭微蹙，手指在玉牌上摩挲的節奏加快了幾分：“關昭的命格與天啟國運相連，本不應有異象，除非...”柳君徇的聲音低沉而凝重，似乎在斟酌著用詞，“除非有外力試圖干擾這份聯系。”

葉婉辭與關樓錫聞言皆是一驚，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憂慮。關樓錫沉聲道：“國師，您的意思是……”

柳君徇目光深邃：“關昭身為天命之人，她的命運早已與天啟國運緊密相連。一旦有人妄圖改變這一命運，必將引發天象異動。第一個遭到反噬的就是天命之人。”

葉婉辭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緊緊抓住關樓錫的手臂，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那昭兒現在...會不會有危險？”

柳君徇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復雜：“目前尚無法確定，但我們必須盡快查明真相，以防不測。”

關樓錫眼神堅定，緊握的雙拳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意：“無論是什么人，敢傷害昭兒，我關樓錫定讓他付出代價！”

柳君徇點了點頭，神色凝重：“此事關乎天啟國運，也關乎關昭的安危，我們必須謹慎小心我們面對的可能不單單是一個普通的人……”說著意味深長的看向二人。

葉婉辭和關樓錫均是沉默不語，二人清楚國師這話的意思。

柳君徇起身：“兩位將軍可否見下關昭？”

聞言葉婉辭和關樓錫起身，神色中帶著一絲猶豫：“可是昭兒她……”

柳君徇似乎看穿了他們的顧慮，溫聲道：“我自有分寸，只是想親眼看看她如今的狀態，或許能從中發現些線索。”

葉婉辭與關樓錫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點了點頭。他們知道，此刻任何拖延都可能讓關昭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一行人迅速離開了書房，前往院中。路上，葉婉辭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對女兒深深的擔憂。她回想起關昭純真無邪的笑容，心中更是如刀割般疼痛。她暗暗發誓，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一定要保護好關昭，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還未到院中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一聲聲：“高點，再高點……”的呼喊聲。

眾人走進院中，只見關昭正站在秋千上，由侍女推動著越蕩越高，她的笑聲清脆悅耳，如同夏日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沒有絲毫雜質。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關昭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那一刻，葉婉辭仿佛看到了天使降臨人間，所有的憂慮和恐懼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但很快，葉婉辭便回過神來，她看向一旁的柳君徇，只見柳君徇正凝視著關昭，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葉婉辭心中一沉，連忙上前將關昭從秋千上抱下，輕聲哄道：“昭兒，別鬧了，先跟娘回屋。”

關昭眨巴著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樂意，但看到娘親嚴肅的表情，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葉婉辭抱著關昭走進屋內，將關昭輕輕放在床上，轉身對柳君徇道：“國師，昭兒她……”

柳君徇擺了擺手，示意葉婉辭不必多說，她緩步走到關昭身旁，細細打量著這個被天命所選中的孩子。

關昭似乎感受到了柳君徇的目光，抬頭看向她，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那一刻，柳君徇的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光芒，她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在做著什么艱難的決定。

柳君徇輕嘆一聲：“關昭的天命之相周圍...”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籠罩著一層我從未見過的迷霧。”

“迷霧？”關樓錫聲音陡然提高。

“正是這層迷霧，遮蔽了我的窺探。”柳君徇的目光重新變得深邃，“恐怕就是外力干擾的痕跡。”

陽光透過窗欞，在墻上投下三人凝重的剪影。葉婉辭將女兒摟得更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窗外，一片落葉輕輕拍打著窗欞，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