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聲在宮墻夾道里回響，顧清歡貼著太廟西側斑駁的宮墻，掌心的冷汗將《璇玳錄》殘頁浸得發潮。昨夜司天臺的星圖仍在眼前晃動——袁太史尸體胸腔爬出的西域尸蠶，背甲紋路竟與賢王府暗衛的刺青完全吻合。

“姑娘確定要蹚這渾水？“展云驍的錯金刀挑開三重銅鎖，刀身映出他琥珀色右眼里游動的蠱蟲，“太廟地宮里的東西，可比冷宮梧桐下的...“

話音未落，青銅門內突然卷出陰風。九盞長明燈次第亮起，映出丹墀下跪拜的十二尊青銅人俑。顧清歡的異瞳驟然刺痛——每尊人俑的胸腔都嵌著琉璃棺槨，浸泡在靛藍色液體中的，竟是二十年前本該葬入皇陵的前朝太子遺骸！

“癸酉年七月初七亥時三刻。“展云驍的刀尖劃過棺槨上的西域文字，那些蝌蚪狀的符文突然開始蠕動，“先帝親征樓蘭帶回的戰利品，可不只是《璇玳錄》。“

顧清歡的銀簪不慎碰觸人俑手指，整座地宮突然震顫。當第七尊人俑的眼窩射出毒箭時，她看清箭簇上刻著的金芙蓉紋樣——與春桃溺亡那夜出現的雪鴿銀鏈紋路如出一轍。展云驍攬著她滾進供桌下方，染血的披風拂開積灰的《匠作錄》，泛黃的紙頁記載著驚天之秘：太廟地宮擴建時，賢王曾命工匠在震位埋入九十九對雙生子骨灰。

“看這個！“顧清歡的異瞳突然聚焦在供桌底部。暗格里褪色的襁褓上，暗褐色血漬拼出的輿圖竟與冷宮血書記載的傳位密詔路線完全重合。當她將芙蓉簪置于輿圖中央的玉衡星位，地磚轟然開裂，露出通往賢王府的密道。

密道盡頭的密室讓顧清歡窒息。成排的琉璃罐里漂浮著人臉模具，最深處那具正在陰干的人皮面具，眉眼分明是當今圣上！案頭攤開的《易容圖譜》墨跡未干，最新一頁繪制的正是她后頸的蝶形胎記，朱批標注：“癸酉年七月初七亥時三刻，容器已成。“

“終于來了。“賢王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顧清歡抬頭時看見通風口的雪鴿正抖落尾羽。展云驍突然暴起將她按在墻角，錯金刀劈開墜落的鐵籠，籠中滾出的鎏金香爐里，西域迷迭香混著沉水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混亂中顧清歡撞翻紫檀柜，跌出的玉雕胎兒臍帶處銀鈴叮當作響。當她看清鈴身刻著的“元稷“二字，密室外突然傳來崔尚宮的尖叫：“血池...血池開了！“

展云驍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扯開中衣露出心口圖騰——那振翅欲飛的鳳凰此刻正在皮下蠕動，與玉雕胎兒胸口的烙印完全一致。顧清歡的異瞳突然看透他血肉，那根本不是紋身，而是成千上萬只西域尸蠶組成的活體符咒！

“走！“展云驍撕下染血的護腕纏住她手腕，上面用樓蘭文刺著“涅槃“。當他們撞破暗門沖入暴雨，身后傳來琉璃罐接連炸裂的聲響。顧清歡在電光中回頭，看見浸泡在靛藍色液體中的人臉模具正在重組，最終凝成春桃溺亡時腫脹的面容。

五更天的浣衣局異常寂靜。顧清歡抖開濕透的襁褓時，血漬遇水重組成完整的樓蘭星圖。展云驍突然咳出靛藍色血塊，蠱蟲在血泊中凝成卦象——未濟卦第六爻，正是袁太史冰棺中那枚青銅卦簽的爻位。

“該去西域了。“他笑著捏碎腰間玉牌，驚起檐下棲息的雪鴿，“姑娘可知，這鴿子從來都不是賢王府的...“

第一縷晨光照亮鴿爪銀鏈時，顧清歡看清了暗藏的徽記——那根本不是火焰紋，而是樓蘭古籍中記載的往生陣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