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假期結束，朝陽中學開學了。

蘇棠在床上翻來覆去賴到最后一刻，才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輕聲說了句“小美再見”，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準備去學校。她向來愛遲到，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直到瞥了眼鬧鐘，發現分針已經快要指到遲到的刻度，才慌慌張張往門口沖，嘴里還含糊嘟囔著：“范依婷怎么還沒來啊……”

她背著歪歪扭扭的書包沖出門，原本打算跑到范依婷家去叫人，一抬頭，卻看見發小正垂著頭站在巷口。范依婷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長，聽見腳步聲才怯生生地抬眼，目光撞上來又迅速躲開，像受驚的麻雀。蘇棠沒注意到她等了多久，還以為兩人碰巧遇上：“你也剛出來啊？”

范依婷抿著唇，絞著校服衣角輕輕點了點頭，喉嚨里發出一聲微弱的“嗯”。兩人并肩往學校走，石板路上只有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偶爾有落葉被踩碎的脆響。蘇棠攥著書包帶，好幾次想開口找話題，又因為內向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直到路過學校后門的老槐樹，蘇棠才突然停住腳，聲音小得像蚊子：“你……認識小美嗎？”范依婷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驚得一顫，邊走邊摳著指甲，憋了半天才擠出三個字：“不認識。”

蘇棠哦了一聲，低頭踢著石子往前走。范依婷偷偷看她垂落的發梢，張了張嘴想追問，卻又害怕打破這份安靜，最終只是把疑問和滿心糾結，都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校門口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蘇棠肩頭，她伸手去拂時，忽然聽見一聲帶著笑意的“早啊”。抬眼望去，程錚斜倚在校門鐵欄桿旁，藍白相間的校服穿在他清瘦的身上略顯寬松，晨光順著他翹起的發梢流淌，把鏡片后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

“又踩著點來？”程錚抽出校服兜里的手，晃了晃手中還冒著熱氣的早餐袋，“順路買的！”蘇棠盯著包裝袋上熟悉的糕點店名，耳尖微微發燙——那是她上周隨口提過的老店。范依婷默默往后退了半步，目光落在程錚特意背到校門口的雙肩包側袋上，那里露出半截粉紫色的發繩，和蘇棠今早別在馬尾上的款式一模一樣。

三人往校內走時，程錚自然地把蘇棠沉重的書包接過來挎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護在她外側，避開校門口擁擠的人群。

他一邊講著暑假里遇到的趣事，一邊時不時低頭觀察蘇棠的反應，說到好笑的地方，嘴角的弧度會不自覺地加深。范依婷垂眸盯著自己的影子，聽著程錚在某個話題結束后，總會刻意停頓幾秒，等蘇棠結結巴巴地說出想法，才立刻笑著附和。

路過公告欄時，程錚突然伸手擋住蘇棠的去路。范依婷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從她發間摘下一片枯葉，指尖幾乎要碰到蘇棠泛紅的耳際，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那一刻，風卷著細碎的葉影掠過少年泛紅的耳尖，范依婷終于確定，程錚在陽光下微微發顫的睫毛，藏著比校服藍更溫柔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