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生辰前三日,寧府上下已開始籌備。
我坐在窗前翻閱這一年的日記,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自己。每年記憶重置后,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成了我與過去唯一的聯(lián)系。奇怪的是,隨著年歲增長,記憶流失得越來越徹底。
“雨晴小姐,大公子請您去書房。“丫鬟在門外輕聲喚道。
寧修謹?shù)臅坑肋h一絲不茍,每本書都按高度排列,筆墨紙硯各居其位。他站在案前,手里捧著一個檀木匣子。
“給你的生辰禮,提前給你?!八Z氣平淡,仿佛只是遞過一本賬簿。
我打開匣子,里面是一套精美的醫(yī)書,有些甚至是宮廷御醫(yī)的手抄本。“這...太貴重了?!?/p>
“你既有天賦,就該精進?!皩幮拗斖屏送票橇荷系乃хR片——那是他從西域商人處購得的稀奇物件,“府里下人生病,你不必親自去看。大家閨秀,注意身份?!?/p>
我咬著嘴唇點頭。三十歲的寧修謹已接手家族大部分事務,嚴肅刻板得像個老夫子。但此刻,他耳尖微紅,顯然這禮物費了不少心思。
“謝謝大哥哥?!拔夜钠鹩職鈸肀Я怂幌?。
寧修謹渾身僵硬,像根木樁似的杵著,最后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去吧,修遠好像在馬場等你?!?/p>
果然,寧修遠一身勁裝,正不耐煩地用馬鞭敲打靴尖。
“慢死了!“他一把拉過我,“今天教你跳障礙,別又嚇得哭鼻子?!?/p>
二十七歲的寧修遠是京城有名的騎射好手,小麥色臉龐總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在他的魔鬼訓練下,我竟真能策馬越過矮柵欄了。
“不錯嘛,小丫頭!“訓練結(jié)束后,他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皮袋,“喏,給你的。“
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柄鑲嵌著青玉,正是我眼睛的顏色。
“二哥,這...“
“隨身帶著防身。“他滿不在乎地聳肩,突然壓低聲音,“我過些天要隨父親去北疆巡查,可能趕不回你生辰了。“
我心頭一緊。北疆近來蠻族騷擾頻繁,雖沒人當我面說,但從下人們緊張的神情能猜到形勢不妙。
“一定要去嗎?“
寧修遠笑著揉亂我的頭發(fā):“怎么,擔心二哥?放心,我的武藝在京城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頓了頓,難得正經(jīng)地說,“我不在時,有事就找修恒。別看那小子文弱,關(guān)鍵時候靠得住?!?/p>
黃昏時分,我在琴房找到了寧修恒。二十五歲的他正專注地調(diào)試一把新琴,修長手指輕撥琴弦,月光般的旋律流淌而出。
“三哥哥又譜新曲了?“我悄聲問。
寧修恒回頭微笑,眼角那顆淚痣在燭光下格外明顯:“給你的生辰禮,還沒完成?!八惺肿屛易剿磉?,“想聽前半段嗎?“
琴音如溪水潺潺,忽而歡快如鳥鳴,忽而溫柔似夜風。我不知不覺靠在他肩上,他身上的松木香令人安心。
“晴兒,“曲終時,寧修恒突然輕聲問,“若有一天...我不是你哥哥了,你會怎樣?“
我困惑地抬頭:“什么意思?“
他搖搖頭,又彈起另一首曲子:“沒什么,胡思亂想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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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當天清晨,熟悉的混沌感襲來。
我睜開眼,茫然四顧——這是哪里?我是...寧雨晴?對,寧府養(yǎng)女,今日是我十六歲生辰。
梳洗時,我發(fā)現(xiàn)枕邊有本日記,扉頁寫著:“每年今日你會忘記過去,此日記助你找回記憶。今日事項:接受三位兄長生辰禮?!?/p>
前廳里,三位氣質(zhì)各異的青年正在等我。最年長的嚴肅男子遞來一個檀木匣子:“《本草綱目》全本,希望對你研習醫(yī)術(shù)有幫助?!?/p>
我困惑地接過,翻開扉頁看到題字:“贈雨晴十六歲生辰,兄修謹。“
“怎么,不喜歡?“見我發(fā)愣,中間那個陽光少年笑嘻嘻地湊過來,“那看看我的!“他塞給我一個皮袋,里面是把漂亮匕首。
“這...很鋒利,謝謝?!拔颐銖娦Φ?。
最俊秀的那個青年輕咳一聲:“我譜了首曲子給你,要現(xiàn)在聽嗎?“
他們看我的眼神熱切得有些奇怪,不像兄長對妹妹,倒像是...我猛地心跳加速。我慌亂地告退回房。翻遍日記,我發(fā)現(xiàn)每年記憶重置后,情感認知也會出現(xiàn)偏差。比如十四歲那年,我把寧修遠的兄妹情誤解為愛慕,導致整整一個月的尷尬。而現(xiàn)在,三位兄長的關(guān)懷在我失憶的大腦中,全被扭曲成了男女之情。
“這可怎么辦...“我痛苦地抱頭。更糟的是,日記提到生辰禮物前三天他們就已經(jīng)送過了,而我的記憶只剩今天這些混亂印象。
傍晚,我獨自在花園散心,忽然聽見假山后有人聲。
"大少爺為何把小姐的生辰禮物都拿回去又重新送一次?"是管家的聲音。
"我發(fā)現(xiàn)晴兒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之前的記憶越來越少。今日一試果然如此。"寧修謹若有所思的開口。
“...七王爺對雨晴小姐似乎很感興趣?!肮芗业?。
“蕭景明那廝不過是想拉攏寧家。“寧修謹冷冷道,“他那點心思誰不知道?借著討論詩書接近雨晴,實則探我們虛實。“
“但小姐確實才華出眾,連皇上都...“
“閉嘴!這話傳出去會害死她!“寧修謹厲聲喝止,“那些關(guān)于'天降異星'的傳言已經(jīng)夠危險了。若讓人知道她每年記憶重置,還懂異國文字...“
我捂住嘴悄悄退開。天降異星?異國文字?這些與我有關(guān)嗎?
回房后,我瘋狂翻閱所有日記,終于在早期記錄中找到線索:“五歲突然會寫奇怪數(shù)字““十歲懂醫(yī)術(shù)““十五歲作前世詩詞“"記憶重置"...這些異常被寧家人小心掩蓋,但外界卻早已有傳言。
最驚人的是一段摘錄:「據(jù)宮中年老太監(jiān)言,每隔百年會有'穿越者'降臨,伴隨天象異變。二十年前天狗食月次日,寧府門前出現(xiàn)女嬰...」
我的手劇烈顫抖。穿越者?難道我并非這個時代的人?那些奇怪的記憶碎片、莫名的知識...一切都有了解釋!
去北疆的事情被養(yǎng)父一拖再拖,他始終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府中,一直拖到我17歲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