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璃抖了抖耳朵，第四根尾巴尖掃過洞壁青苔。本該去采藥草的，可眼前蜷縮在靈泉邊的小東西實在讓人挪不開眼——那團銀白色鱗片正在滲血，把泉水都染成了淡金色。

“原來龍崽子也會受傷啊。“她伸出爪子戳了戳，小銀龍立刻發出奶聲奶氣的嗚咽。鱗片比她想象中柔軟，逆著摸能觸到絨毛，沾了血結成綹。母親說過遇見仙族要躲著走，可這團東西連角都沒長全呢。

血腥味里混著股甜香，像是...桃膠？緋璃突然想起去年在歸墟裂縫撿到的那串瓔珞，被血浸透時也會散出這種味道。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叼著小銀龍的后頸往洞穴深處拖了。

月光從洞頂裂隙漏進來，照在小龍腹部猙獰的傷口上。緋璃的瞳孔猛地收縮——傷口里蠕動的不是血，而是絲絲縷縷的黑氣。這分明是...

“青丘的狐貍都像你這般愛管閑事？“本該昏迷的小龍突然開口，聲音卻是個清冷少年。緋璃嚇得炸毛后退，后腰撞在石筍上，藏在絨毛里的銀鈴叮當作響。

小龍抬起爪子按住傷口，金瞳在暗處幽幽發亮：“噬魂咒，你治不了。“他說著要往外爬，被緋璃一尾巴卷了回來。三根尾巴捆住龍身，第四根卷著藥草往他嘴里塞。

“閉嘴吃你的草！“小狐貍齜牙，爪墊按在他眉心，“我們九尾狐最擅長解咒，祖奶奶說過...“話音未落，小龍突然劇烈抽搐，傷口噴出的黑氣凝成鬼手抓向她的咽喉。

緋璃本能地咬破舌尖，混著靈血的唾沫濺在龍鱗上。霎時金光大盛，洞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她頸間的瓔珞突然發燙，小龍腹部的黑氣如遇天敵般尖叫著消散。

兩股血在青苔上交融的剎那，天地驟暗。緋璃驚覺自己化成了人形，懷里抱著個銀發少年。少年眉骨處的赤色龍紋正與她鎖骨下的狐形印記共鳴，燙得心口發顫。

“你...“少年抬手撫過她耳后，指尖沾著未干的血，“是巫族圣女的后裔？“

洞外突然傳來破空聲。緋璃慌忙變回狐貍叼起小龍，卻被少年扣住爪子。他嘴角滲著血，瞳孔卻亮得駭人：“記住，我叫云昭。“說著扯下她頸間瓔珞，生生按進自己傷口。

黑氣徹底消散時，追兵已至洞口。緋璃蜷在少年懷里裝睡，聽著那些天將的腳步聲在靈泉邊徘徊。云昭的手按在她后頸，龍鱗不知何時覆滿全身。

“稟少君，此處只有只三尾雜毛狐。“天將的劍尖挑開她尾巴，“要帶回去嗎？“

“不必。“云昭的聲音裹著龍吟威壓，“青丘的畜生，不配入九重天。“

緋璃死死咬住舌頭，直到血腥味蓋過眼眶的酸澀。當最后一道天光消失時，她感覺有冰涼的東西滑入耳洞——是半枚染血的銀鈴，纏著縷龍須。

洞頂月光重新亮起時，身邊只剩灘金血。緋璃舔了舔血泊中的龍鱗，突然發現第四根尾巴尖泛起了銀色。遠處傳來雷鳴，她望見云層中有銀龍盤旋，龍角處隱約可見半串瓔珞。

第二章·銀鈴扣心

緋璃是被耳垂的刺痛驚醒的。那半枚銀鈴正在發燙，細密的龍紋爬上她的耳廓。她伸出爪子去撓，卻觸到片冰涼——第四根尾巴的銀尖已經蔓延到根部，月光下泛著龍鱗的冷光。

“阿璃！“洞外傳來三姐的尖叫，“快出來看！“

迷霧森林的夜空正在燃燒。九重天的戰船如巨鯨游弋，雷光在云層中織成囚籠。緋璃藏在樹冠間，看著天將把捆仙鎖套在青丘長老頸間。母親說過，仙妖盟約破裂時，天地會降下血雨。

銀鈴突然震顫，云昭的聲音直接刺入腦海：“往歸墟裂縫跑！“她還沒反應過來，尾巴已經自發卷住樹枝蕩向西方。追兵的火把在身后織成羅網，緋璃驚覺自己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三倍不止。

歸墟海眼吞吐著幽藍霧氣，緋璃的銀尾突然不受控地扎進漩渦。海水灌入鼻腔的剎那，她看見云昭的身影立在浪尖，龍角纏著那串染血的瓔珞。

“抓住我的逆鱗。“少年的手穿透虛空，掌心躺著半枚銀鈴。緋璃正要張嘴，噬魂咒的黑氣突然從銀尾竄出，化作鎖鏈纏住她的咽喉。

第三章·往生燼

海水變成粘稠的血漿。緋璃在窒息中看到幻象：云昭跪在誅仙臺上，玄鐵鏈貫穿他新生的龍角。天帝的虛影握著染血的瓔珞，正是她從小佩戴的那串。

“私通妖族，該當何罪？“雷光劈開云昭的脊背，金血濺在瓔珞的巫族密文上。緋璃突然聽懂那些扭曲的文字——“以心換命，輪回不止“。

幻象破碎時，她正趴在幽冥渡口。擺渡人的木槳挑起她的下巴：“九尾狐的命魂，值得三顆鮫人淚。“緋璃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淡得透明，第四根銀尾正在消散。

“用這個換。“云昭的聲音再次響起，半枚銀鈴從她耳垂脫落。擺渡人突然跪倒：“鎖心扣...您竟是那位大人的...“

渡船無風自動，忘川河水逆流成橋。緋璃看見對岸的云昭渾身纏滿噬魂鎖，金瞳時明時滅。當他伸手觸碰她的瞬間，緋璃的銀尾突然暴長，刺穿兩人胸膛。

第四章·龍骨焚

“這是往生契。“云昭的聲音混著血沫，“我的龍心分你一半。“緋璃感覺有滾燙的東西在胸腔生根，銀尾燃起青焰，將噬魂鎖燒成灰燼。

九重天的追兵破水而入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銀龍與赤狐的虛影交纏，青嵐淵的海水在他們腳下沸騰。緋璃的第四尾完全龍化，尾尖正插在云昭心口。

“孽障！“天帝的拂塵掃來千鈞雷霆。云昭突然扯斷龍角，鮮血在虛空畫出傳送陣：“走！去人間！“

緋璃最后看到的，是云昭被雷霆吞沒的龍角，和那串終于完整的瓔珞。銀鈴在她耳畔發出悲鳴，帶著兩人交融的血，墜入人間三月煙雨。

第五章·紅塵劫

百年后的臨安城，細雨沾濕了酒旗。緋璃蜷在客棧房梁，第四根銀尾懶洋洋地垂著。跑堂的往火盆添炭時，她嗅到絲熟悉的桃膠香。

“老板娘，有狐妖！“新來的伙計指著房梁尖叫。緋璃正要躍窗，卻被玄鐵籠當頭罩住。籠外站著個銀發道士，眉間赤紋刺痛她的眼。

“三尾雜毛狐。“道士的劍挑起她下巴，“倒是配得上我的新裘衣。“緋璃突然暴起，銀尾掃過道士手腕——那處舊傷疤，與她夢中見過的龍鱗缺口一模一樣。

瓔珞從道士懷中滑落，沾血的銀鈴突然齊鳴。緋璃的銀尾不受控地纏上他脖頸，尖牙刺破動脈的瞬間，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涌來。

終章·歸墟諾

云昭的血滾過喉頭時，緋璃終于長出第九尾。臨安城的天空裂開縫隙，青嵐淵的海水倒灌而入。天帝的虛影在云中顯現：“孽龍，你竟敢...“

“父親。“云昭擦去嘴角金血，被緋璃的狐尾卷到身邊，“這份新婚賀禮，您可喜歡？“

九尾化作擎天巨柱，將九重天捅了個對穿。緋璃叼著云昭的后頸躍入歸墟裂縫，身后是崩塌的天階。在深海最黑暗處，那串瓔珞終于亮起全部密文。

“以心換命，輪回不止。“云昭的龍角抵住她眉心，“這次換我追你。“

瓔珞化作星光消散時，緋璃看見初遇的洞穴。渾身是傷的小銀龍正在舔舐她的爪子，而三百年前的自己，悄悄把半枚銀鈴塞進他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