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山之巔，云海飄渺，仙氣氤氳，這里是修仙界最負盛名的圣地之一，數百年來不知孕育出多少名動四方的修士。

天光微曦，青霄山山門廣場迎來了十年一度的拜師大會。

一群通過了試煉的子弟簇擁而來，面上都透著幾分躊躇滿志。

“快點快點，我們往前站一點，說不定會被長老們看到，然后選為親傳弟子！”

“快看快看，那位是極淵峰的沈硯吧……聽說他三年前就閉關，這次居然為了拜師大會現身了，他也會收徒嗎？”

“你聽說了嗎，聞嵐仙師今年似乎并不打算收徒，好可惜……”

“哎你看，沈硯仙師和聞嵐仙師在看什么呢？”

在這個熱鬧的場面中，有一個人顯得格格不入，他一身黑色的長袍，長袍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奇特的花紋，他冷靜地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輕輕嘖了一聲。

他避開人群，目光在臺上站著的人上游移，但始終沒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身影，轉身逆著人流緩緩走了出去，十分絲滑，仿佛蛇在草叢間游走。

他步伐輕盈，時不時停下觀察一下路線，刺眼的陽光灑在山道上，照得他不得不微瞇起眼睛。

光下，他的瞳孔清晰可見，與常人不同，豎瞳輕輕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猶如深潭中的蛇影。

人群的喧囂漸行漸遠，山門廣場的熱鬧被一片寂靜取代，他避開了看守來到了青霄山的后山。

他走得很快，直到來到一片空曠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輕輕嗅了嗅，目光掃過四周，一瞬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緊接著，豎瞳最后停留在了那個依靠著古樹的身影上。

他嘴角勾起，步伐輕巧地靠近，幾乎沒有一點聲音。

眼前的人依舊靠在那里，靜靜地享受著她的安靜時光，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

他終于到了她面前，微微低頭，想伸手撩開她散落在額頭上的發絲，眼前的人卻猛地伸手擋開了他的動作。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語氣里透露著一絲不滿。

“白窙，除青霄山弟子的外人不得擅入后山。”

白窙沒有在乎她的指責，單膝跪地，蹲下身來與她平視，眼中帶著狡黠：“云杳前輩，我來拜師啊，拜了師，我就不是外人了，是內人。”

他的話語輕柔如絲，像是蛇尾在空氣中輕輕擺動。

“你不在廣場上，我只好來這里找你了。”

他輕輕攜起云杳的手，低頭吻了上去，云杳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她迅速抽回手，輕巧地扶住旁邊的樹干站了起來，然后迅速向后退了兩步，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她低頭看向手背，兩個圓點似的傷口正緩緩滲血，她看向白窙，眼神里帶著不滿。

白窙也扶著樹緩緩站了起來，他看向云杳，眼神里滿是欲望，嘴角微微上揚，挑釁似的舔了舔露出來的兩顆尖牙，“這是對你不告而別的懲罰，你知道當我意識到你扔下我，一個人走了的時候多么寒心嗎。”

云杳感到頭痛，蛇不是冷血動物嗎，還會心寒嗎，怎么沒凍死你。

誰能想到自己會被順手救的一條小蛇纏上，農夫與蛇的故事果然不假，早知道當初就該將他扔去喂貓。

云杳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和他講一下道理，遠處就傳來了別人的呼喊聲。

“云杳，你在嗎？”

云杳一個分神，扭頭去看，再一轉身，白窙已經不在眼前了。

她捏了捏眉心，心里卻并沒有感到多輕松，轉眼間另一位來者已到眼前。

“沈道友，有何貴干？”

沈硯聽到這個疏離的稱呼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他便整理好心緒，走到了云杳面前。

“我今天剛出關，在拜師大會上沒有見到你。”

云杳有些煩燥，自己只是想討個清凈，一個兩個的都來煩她。

“我不收徒，沈道友沒什么別的事情就請回吧，要是耽誤了沈道友挑選一個資質出眾的親傳弟子，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云杳的語氣冷硬，見到沈硯比見到白窙更讓她心煩。

沈硯聽到這話表情有些無措，他知道云杳此刻對他的態度算是他咎由自取。

十年前，兩人一起拜入山門，他為了更快地修煉，他執意挑戰高階密境，一次一次地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云杳每次照顧他看得心疼，不止一次地勸說過他，要穩步修煉，不要想著一飛沖天，可他不愿意停下腳步。

結局雖然算完美，他的修煉速度是同期弟子中最快的，也被極淵峰的峰主視為接班傳人，從此對他的要求更加嚴苛。

他與云杳見面的次數愈發的少，直到云杳送來了一封信，他才明白，兩人的情誼已經走到了盡頭。

現在，面對著她冷漠的目光，沈硯心中一陣絞痛，“我……我沒有辦法彌補過去，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云杳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扭開了頭。

沈硯站在她面前，周圍的空氣沉重的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上前一步，想要離云杳更近一些。

一枚竹葉帶著凌厲的風破空而來，沈硯下意識地后退，那枚竹葉鋒利如刀，直直地刺入他面前的地面。

一時間空地無風起浪，伴隨著一陣竹香，一個身影落在了云杳的身邊。

那人身著青竹色的長袍，身形修長，正是云杳的師尊——聞嵐。

他的眼神掃過沈硯，似有一絲不悅，但很快便隱去了，轉而看向云杳，輕輕一笑，語氣里帶著淡淡地責備：“云杳，怎么不去拜師大會？”

云杳低下頭，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聞嵐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而是轉身看著沈硯。

沈硯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面。他微微低頭，恭敬地行了一禮：“師叔。”

聞嵐輕輕點頭，語氣平淡：“你師尊正在山門處找你。”

沈硯看向云杳，她低著頭，背著手，有些無聊地踢著腳邊的石子，對他們的對話沒有什么反應。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在聞嵐的目光下，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低頭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聞嵐站在一旁，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云杳，似乎在等待她的反應。

“師尊，您找我有什么事？”云杳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聞嵐的目光柔和，輕輕一笑：“你一離開就是好幾個月，回了青霄山也不露面，是在躲著為師嗎？”

云杳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試探，但她已經有些厭煩了這種猜來猜去的對話，他總是這樣，用這樣的語氣問一些問題。

“你似乎總愛往山門外跑，是覺得為師身邊束縛太多嗎？”

“你最近總與你清初師叔待在一起，是為師哪里做的不好嗎？”

說不是就不信，說是你還不高興。

云杳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聞嵐對她的心思不只是師徒情誼那么簡單，可兩人在這樣的試探中從未逾越過底線。

云杳耐下心來，抬起頭看向這位心思敏感的師尊，她輕聲開口：“師尊，您知道的，外面的世界太復雜，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靜一靜，思考一點事情。不是在躲著您。”

她頓了頓，目光微微閃爍：“您知道的，不管我走多遠，青霄山永遠是我的家，您……永遠是我最尊敬的人。”

聞嵐在聽到那句“最尊敬的人”時，神情有些低落，他笑了下，抬手輕輕扶了扶云杳歪掉的發簪，“我替你看好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弟子，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云杳抬眼看著聞嵐。

這人就連自己與同輩朋友多說了兩句話都要過問，會肯讓自己收徒？她不信。

“既然師尊這樣說了，那我去看看吧，不能辜負師尊的好意。”

聞嵐神情一滯，他隱瞞不了自己，他無比的希望云杳拒絕自己的提議。

可是他不能，他作為一個師尊，不能這么的自私，不能將徒弟占為己有。

“你……當然可以收徒，只是……”聞嵐語氣中帶著些許難言的復雜，“我只是覺得，你可能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不知道能否接受別人在你身邊。”

云杳微微挑眉，看著聞嵐神情糾結的模樣，“師尊，我不是一個人啊，我不是有你嗎？”

“拜師和收徒不一樣的……”

“師尊，您真的想讓我收徒嗎？”云杳聽著他前后矛盾的話忍不住笑了。

她背著手，湊到聞嵐面前，歪著頭抬眼看著他。

聞嵐看著她帶著調侃的目光，有些難堪地背過了身去。

云杳看著自家師尊有些微紅的耳尖，捂著嘴十分艱難地將笑聲壓下。

“師尊，我現在不想收徒。”她扯住聞嵐的衣袖輕輕晃了晃，“我還想多跟您修煉幾年，下次，下次拜師大會再說行嗎？”

她略帶安撫的話語，讓聞嵐心底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那便依你。”

在囑托了讓她晚上一定要來云隱峰用晚膳后，聞嵐便離開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位大佛，云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青霄山上是非多，還是趕緊離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