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留卿一一作答，“來京路上倒是一路順遂，經過霖州聽見路上的人都在交口稱贊棠司監行事有方”略過了春風樓的事，只說“奉師門命令來瑞京做事，順道蹭了兄長的車”

棠月琪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反倒說起“小姑姑比你們早到了兩天你們知不知道？”這兩日棠言芳都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原是為了鄭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事：鄭家兩個公子早早入仕，卻不想兩個都是不服管教的，前些天在尚陽河邊游戲玩鬧被御史臺的人抓個正著，眼下棠言芳只想著借大夫人的關系去太子府找人幫忙說情。

“過兩日太子府夜宴，帖子都送到了聞墨齋，你去不去？”

尚留卿聽得懵懵懂懂，聽到“太子府夜宴”一事尚留卿看向尚君奕，尚君奕也是搖頭：“家父并未聽說此事。”

“你不是為了太子府宴請來的？”棠月琪喝了口茶，道：“那是為什么？”

“子和兄說這么多還是為了哥哥為何入京一事？”尚留卿的手又伸到了尚君奕面前，這回尚君奕沒有在打她了。

棠月琪嘿嘿笑著，道：“尚太師辭官時便有言在先，尚家子弟除非圣命，否則絕不上京。我們都在賭你此次上京是為何。”

“賭注多少？”

棠月琪比劃了個數：“尚家奉皇命入京是板上釘釘，關鍵在于為的是什么皇命，是為太子立側妃一事，還是為儲君廢立一事？你趁早跟我交個底，我好讓人壓上。”兩個鬼靈精都把眼珠子落在尚君奕身上。

尚君奕看了看大的又看了看小的，摩挲著茶盞邊緣，吟吟嘆道：“我就不能是跟小姑姑一樣，上京來謀個閑職？”

兩個人臉上都寫著不信。

尚君奕嘆息道：“陛下確實是有意讓我上京，卻并沒有說明是為了什么事，而且揣摩圣意是大罪，尚留卿胡鬧便也罷了，子和兄也帶著她胡鬧么？”

兩人具是哂然一笑，湊到一起窸窸窣窣琢磨了兩句，轉過身來道：“既然你不愿意講，那也就不問了。”又問棠月琪“這云狐公主你可曾見過？長什么模樣？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是個禍國殃民的美人兒？”

棠月琪神神在在學著尚留卿道了一句“不可說”

“那你可別說了。”尚留卿以掌為刃劈在棠月琪后腦勺上，棠月琪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尚君奕順勢攬過棠月琪把人送到床塌上，回來看到尚留卿已經把他那邊最后一塊點心吃完了。

“采桑的手藝不和你胃口？”尚君奕把茶湯放在尚留卿面前看著她喝下去。

尚留卿道：“哪里是采桑的手藝不行，就是采桑的手藝太好了，現在吃大夫人送來的東西都味同嚼蠟，偏偏棠家姐姐還覺得津津有味。”

“畢竟是尚書府，改日再讓采桑做就是了，何必心急？”尚君奕溫聲勸慰，“明日我不在府中，你去哪里記得跟采桑說一聲，行事斷不可魯莽，瑞京是天子腳下，許多達官顯貴的眼珠子盯著，行差踏錯事雖小，讓御史臺知道少不得要彈劾一番。你且安分幾日，待事情過了，咱們再回重州老宅去，任你怎么玩都依著你，如何？”

尚留卿嗯嗯啊啊連聲答應，等尚君奕說完，張口便道“明日去京郊跑馬，棠姐姐不去，讓棠明珠帶我，棠明珠我是沒見過的，你可聽說過？”

尚君奕琢磨了兩遍，點了點頭：棠明珠原是二舅舅養的外室所生，外室納進府后，這棠明珠便被老夫人抱走養在偏院里，一日三餐不見少，四時衣裳不曾多，年前及笄時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比她身邊的丫鬟重不了二兩。“棠明珠的屋子靠近后院廚房，平日里少有人去，倒是她身邊那個丫鬟來歷不大清楚，只說是棠明珠從人牙子手上買下來的，看她身手卻像是出自天書閣。”

尚留卿聽著點了點頭，又說起尚陽河邊的春風樓。尚陽河邊有無數個與春風樓相類似的地方，背后的關系錯綜復雜，算是瑞京城的灰色地帶，尚留卿在春風樓看到的那個男子不知和宣櫞澄是什么關系，“一遇上宣櫞澄準沒好事！”尚留卿嘟嘟囔囔被尚君奕聽到耳朵里，當即緊張起來，抓著尚留卿問道：“你遇到宣櫞澄了？在哪里遇上的？”

尚留卿奇怪尚君奕這么大的反應，只好把自己如何接了戚風的懸賞如何去春風樓救人又如何把人送到永安小巷的事說了一遍，尚君奕聽完明顯松了口氣放下心來，“這么說她并沒有看到你。”

宣櫞澄年幼時和許多的皇子公主一樣被送到重州聞墨齋聽已經辭官的尚太師講學，尚留卿年紀還小的時候整日跟在尚太師身后，尚太師講學時便和其他學子坐在一起，長此以往便與這些皇子公主混熟了，宣櫞澄比尚留卿虛長幾歲，又是為數不多的女學子，與尚留卿十分要好，幾乎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宣櫞澄的名字被擬入天書閣，在天書閣待過的人手上粘的血洗都洗不干凈，江湖中人人得而誅之，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之士更加趨之若鶩。

宣櫞澄若是早做打算自然不會再有后話，偏偏她在無權無勢的時候還這也想要那也想要，直到仇家上門追到了跟前也死性不改，尚留卿便是那時跟在她身邊受了驚嚇，被送進千金閣才救回一條性命，而條件就是尚留卿在千金閣做掛名弟子。從那以后尚留卿便取了“狐生千面”的腰牌掛在千金閣，偶爾閑來無事跑跑江湖，慣得尚留卿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千金閣樂見其成，聞墨齋只盼著尚留卿活潑愛鬧些，自不過問，只求尚留卿一個平安。

從一開始的送貨押鏢，重金懸賞，到后來的治病救人，宗門試煉，甚至是消息買賣，一分價錢一分貨，只有給不起的價，沒有辦不成的事，這便是千金閣。

傳言或許良莠不齊真假不一，但作為宸國皇室排名第一的暗衛天書閣竟然也會找上千金閣，這倒是尚君奕所始料未及的：就是不知天書閣閣主是何感想。

尚留卿撥弄著茶盞把茶湯撒滿了茶幾，然后伸出兩只手掌拍在茶幾上，茶湯飛濺把尚君奕的衣裳染出了茶色的斑斑點點，尚君奕抬眼望去，尚留卿目光盈盈滿眼無辜：“宣櫞澄不告而別，要不是戚風從中作梗，我也不想看到她。也怪我沒問清楚是誰發的任務。倒是她身邊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似乎對她十分上心，說不定好事將近，到時候聞墨齋還能比千金閣更早收到昭和公主婚嫁的消息呢！”

“又說胡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