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陸野突然豎起手指,看著護士走進病房的身影,一秒切換成虛弱臉,“記住,從今天起我就是肌無力晚期患者,連拿蘋果的力氣都沒有~”
系統看著他指尖飛速藏起的蘋果核,默默在心里給“不要臉”三個字加了個加粗特效。
陽光穿過輸液瓶的水珠,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未來棋盤上已經布好的棋子——當方青青在實驗室里與光環苦苦掙扎時,陸野已經躺在病床上,用一根吸管吸著系統為他調配的“富婆養成快樂水”,提前暢飲起躺平人生的甜頭。
大隊長把搪瓷缸子重重砸在石桌上,濺起的濃茶漬在“抓革命,促生產“的標語上洇出深色痕跡。他揪著汗濕的領口來回踱步,布鞋在曬得發燙的土路上碾出細碎的坑:“都他媽一整天了!李興宇那幾個不省心的,怎么還不回來,不會是被人販子拐了吧?“
“隊長,會不會是陸野那病秧子咽氣了?“會計老周嗑著瓜子探頭,“聽說醫院死人都要扣陪護費,他們該不會湊錢湊到現在?“
這話驚得大隊長一個趔趄,抄起墻角的鐵鍬把:“放你娘的屁!那小子閻王見了都得繞著走!“可攥著鐵鍬的手卻止不住發抖——公社剛下過文件,知青點出人命要連坐扣工分。
第二天晌午,毒辣的日頭把曬谷場烤得冒煙。大隊長踹開知青點的破門,門板上“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標語已經卷邊。二十幾個知青擠在漏風的草棚里,阮文宇正用樹枝在地上劃拉著算工分,聽見動靜慌忙把紙藏在背后。
“都聽好了!“大隊長把草帽摜在桌上,震得煤油燈晃悠,“方青青他們三個失蹤倆天,必須派人去醫院!“
女知青們頓時炸開了鍋,扎羊角辮的袁芳尖著嗓子喊:“我早說方青青眼神不正!指不定和哪個野漢子私奔了!“
話音未落,王夏夏把搪瓷碗重重一摔:“亂說!她上個月還偷藏了半斤紅糖,肯定是跟人做買賣被抓了!“
“都給老子閉嘴!“大隊長青筋暴起,“公社的人要是聽見這些渾話,你們全都得去牛棚反省!“他突然轉向張明亮,“你和阮文宇,明天早上村口集合!“
張明亮一臉不樂意“大隊長,我們也要上工賺公分,不然年底分糧,分不了多少糧食怎么辦?你也不能因為他們就讓我們餓死吧?”
“就憑老子是大隊長!“唾沫星子噴在張明亮臉上,“工分照記!要是陸野真死了,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他踹開腳邊的破筐,筐里滾出幾個蔫了吧唧的紅薯,“再磨蹭,信不信我讓你們啃觀音土!“知青們縮著脖子不敢吭聲。
大隊長的罵罵咧咧聲剛消失在槐樹林,知青點的草棚里立刻炸開了鍋。王夏夏往地上啐了口瓜子皮,用鞋尖碾得粉碎:“我就說那狐貍精不是好東西!瞧她涂口紅的騷樣,指不定跟上次就跟哪個革委會的干部睡了!”
她越說越激動,補丁摞補丁的袖口掃過炕沿,震得煤油燈芯晃出黑煙。
“噓!”劉梅慌忙按住她的胳膊,警惕地瞥向門口,“上個月她偷拿我的雪花膏,說不定就是去討好城里男人!”
這話像扔進油鍋的水珠,女知青們頓時七嘴八舌起來。秦娟把繡著并蒂蓮的手帕往膝蓋上一摔:“要我說,準是李興宇那小子賣了她!上次他偷摸我辮子,眼神就跟餓狼似的!”
“得了吧,”李慧翻著白眼補口紅,那管口紅還是方青青“不小心”掰斷后送她的,“就他那慫樣,見了隊長都打擺子!我猜啊,是馬剛把她騙去黑市賣了——那小子上周還問我要不要換糧票!”草棚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不知誰的搪瓷缸子掉在地上,滾出老遠。
男知青堆里,張明亮用胳膊肘捅了捅阮文宇,后者正低頭用樹枝在泥地上劃棋盤。“哎,你說這仨人是不是跑路了?”張明亮的聲音里帶著興奮,仿佛在討論一場熱鬧的露天電影,“他們會不會問陸野知道怎么回城的方法了......”
“閉嘴。”阮文宇頭也不抬,樹枝在“楚河漢界”上劃出深痕,“隊長說了,等去醫院看過再瞎猜。”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墻上褪色的畫像,“去年趙知青的事兒,你們忘了?”
這話像兜頭澆下的涼水,眾人瞬間噤聲。李慧的口紅停在半空,王夏夏的瓜子皮卡在牙縫里。
“我就是瞎操心......”王夏夏訕訕地摸了摸發梢,突然拔高聲調,“反正跟我沒關系!我今天還得去喂豬呢!”她抓起糞叉往外走,卻在門檻上絆了個趔趄,惹來一陣壓抑的竊笑。
阮文宇看著眾人四散的背影,默默把棋盤抹成平整的泥面。張明亮湊近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膏味——那是陸野上次送給他治蚊蟲叮咬的。“你說陸野那病......”張明亮剛開口,就被阮文宇冰冷的眼神打斷。
“明天去醫院,”阮文宇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泥,“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他走過畫像時,抬手理了理歪斜的鏡框,玻璃反光里,他的眼神比往常更加深邃。
草棚外,夕陽把晾衣繩上的補丁衣服染成暗紅色,像極了方青青落在窗臺上的那支斷口紅。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蒼蠅,停在泥地上未干的棋盤痕跡上,翅膀振動著,仿佛在為這場荒唐的流言盛宴伴奏。
清晨的露水還沒干透,大隊長就用樹條子抽著阮文宇和張明亮的屁股往村口趕:“磨蹭什么!要是陸野真咽氣了,你們倆給我去填坑!”
會計老周抱著賬本縮在二八大杠后座,白襯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漬,活像背著塊發餿的米糕。
醫院走廊飄來刺鼻的來蘇水味時,大隊長的心跳已經快得能撞破肋骨。
他踹開302病房的門,目光掃過空蕩蕩的病床,褲腿瞬間被冷汗洇濕——床單平整得像沒人住過,床頭柜上的搪瓷缸子都沒半滴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