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修真界十年一度修真大典結束，各大宗門招收弟子的時候到了。石頭鎮上最大的吉祥樓客似云來，連帶周遭的乞兒都混上個幾個銅板。

小石頭鎮周圍的人家，拖家帶口也要來求個仙緣，高漲的熱情使得客棧酒樓皆是座無虛席。

“仙緣……”

吉祥樓后門坐著個喃喃自語的乞兒，瘦伶伶的。

在這小石頭鎮上乞兒可不少見，自兩年前遭了干旱又發了場大水，鎮上的乞兒就越來越多了。

乞兒原名白水，倒也不是個什么好名，自從發了大水讓她沒了家，便也沒人再叫她白水了。

靠著點想活的念頭，渾渾度日混跡在流民里，靠著沒洗過的臉裝作男子的樣子，好不容易才活著到了鎮上。

半個月前鎮子還不叫進人，流民大都等不得這么久，左右開塊土地，再有個茅草房就算安置了，鎮上管事的衙役傳話可以在周邊村子落戶使得流民逐漸散去，又到了求仙緣的日子，這才叫進城。

吉祥樓后廚倒泔水的伙計心善，若有剩賣相不好但能入口的干食就會放在后門石階上，左右也沒什么人打這過，管他是誰吃的呢，總歸這日子斷不會叫糧食浪費了。

剛進城的白水餓的頭暈眼花，身上更是皮包骨，能晃蕩到這鎮上全憑著毅力，神智都不大清醒了，剛摸到吃的就塞進嘴里，恨不得直塞進肚里，填飽那個總也不停歇的，一直咕咕叫的餓鬼！定是有餓鬼進了她的肚了，才叫她吃完了才想到原是真的吃了東西，不是在發夢。

她也不是生下來就做了乞兒的，原來在家里也識過幾個字，懂得知恩圖報怎么寫，便也沒走，吃了人的東西再偷悄悄走了那豈不成了賊！

當時她還沒等到放吃食的人再來，便叫旁的乞兒發現她吃了這的干食，話也沒說一句直接動起手來了。

她沒動手，沒什么力了。

左右不過是挨打，這些日子也是習慣了的，胳膊護住頭，身子蜷縮起來就行，這樣挨的打不那么疼，至少不會走不了路。

乞兒們撒了氣，便也沒事了，他們還緊著去別的地方。

白水挨完了打也一直蹲在后門不遠的地方，蹲到晚上下工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不太壯實，但明顯是能吃飽飯的伙計從后門出來倒了泔水，又把幾塊不太好的干食放在石臺上。

“我吃了你放在這的東西……”白水不知道他是專門給先前來過的乞兒放的還是別的什么，總歸是她吃了。

伙計很和善，并沒有怪她的意思。

就這樣白水認識了伙計大牛，偶爾說上兩句話，幫大牛哥跑個腿，剛剛的仙緣就是大牛哥告訴她的。

求仙緣……

以前白水也聽過幾句仙人的事，大多是夸大其詞的，村里的大人只說求到了仙緣就不用再挨餓了，簡直就是一步登天過上錦衣玉食好日子了，說得像他們經歷過一樣，其實不過是美好的愿景而已。

仙緣，確實難得。要不怎么叫求呢？

沒來到小石頭鎮之前，白水最多跟著去過村里的大集，選個每月固定的日子，來幾個貨郎，幾個村的人合在一塊兒，熱鬧是很熱鬧，但是大多買不起什么東西。

眼睛發澀，鼻子也不舒服……她有點想那個時候吵吵鬧鬧但是全家人都在一起的日子了。見不到也沒什么，白水活著就會給他們燒紙錢的。

大牛哥說十里八村的也就零星出一兩個，他在鎮上長大，上次來仙人的時候，他也去求了，早早被刷掉。這仙緣說求即準確又不準確，仙長會測靈根，測根骨，但這些都不叫求，真正的求還在后頭，大牛也不知道了，總歸每次仙緣都那么不容易求得。

白水做好心理準備了，她想吃飽，想有個睡覺的地方，不想當乞兒她要去求仙緣！……其實她還想有個家，但是家里沒人了，有個房子也好，反正她記得所有人，他們都在呢，和她在一起，在她心里。

————

很快，鎮上的人更多了，但卻不再嘈雜，說是仙人來了。

白水看到半空中飄過來的一大片陰影，耳邊根本聽不進周圍人的聲音，是紙鶴，又不是紙鶴；是會飛的紙鶴，像是平日里折來玩的那種，變大會飛了。

活這人間十三載，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

突又從心里生出點兒期盼與渴望，期盼求得仙緣，渴望什么呢，那點莫名的心思竟是想也不敢想的太明白，像是生怕被神佛知道了沒得想……

天上飄著的是個靈舟，模樣像船，徐徐降落到二層樓的高度就不再下降，周圍飄著云一樣的白霧，果真是仙家手段。

這個高度能看得到人立在舟上，恍若仙人，本也是仙人才對。

這畫面久久地，停留在白水的腦海里。

靈舟上面的人做事非常迅速，剛停穩當就有人一躍而下，腳上踩著把寒光凜凜的劍。是名男子，手一揮，人群中僅有的一點聲音也沒了。他簡單說了下測試限制骨齡，注意不要硬闖等要求便不再理會下頭烏泱泱的人。

只見鎮子中間的廣場上被官兵圍住，四外的人更是堵得水泄不通但聲音小的可怕，靈舟上又下來四人，下來了站在四邊，一齊打起手勢，最后整個廣場都升起來一半圓的透明罩子，先出來的是第一個下靈舟的男子，他招來官兵中領頭的說了什么，那人便去整隊散開廣場的包圍。

“年滿十歲至二十者可入內。”

不高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說罷他便走進那透明的罩子里去。

白水擠在人堆里，根本挪不動自己，但她還是分出心神去想，那廣場不算特別大，如何裝得下這么多人去……

人群擠擠挨挨的慢慢向前挪去，很快白水就沒心思想這些了；不停被擠來擠去，身上的臟污在這個時候也沒人去嫌棄在意，可這都不是讓白水在意的，這時候距離那透明的罩子已經不算遠了，二百米的樣子，能瞧見些飛出來的人，真的是些飛出來的人。

愣愣得被擠著走的白書只管仰頭看著飛出來的人，不像是自己飛起來的，倒像是被人扔出來，背朝前，頭朝后的飛到人群最外頭。

這透明罩子像吃人一樣，也進去了不老少的人，飛出來的卻沒幾個，真是古怪。

透明罩子近在眼前了，白水瞧見里頭人影攢動，竟是真的裝下了這么多人，怪不得都說仙人有神通。

這東西像是有意識般，有的人像穿過空氣般輕而易舉走進去，也有人渾身都在用力才把自己給擠進去，有的人被拒之門外，還有想要硬闖的人，白水算是知道為什么有人飛出去了；只見一壯漢，想憑自身的力量把自己撞進去，卻被反彈開撞飛出去。

明明看上去薄薄一層，卻輕盈又有彈性，白水明明摸到了什么，涼涼的像水，下一秒又好像什么都沒摸到，原來她已經穿過那透明的罩子走到里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