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熒光孢子緩緩沉降,將里面的一切映照成詭異的藍綠色。
程言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帶著金屬般的澀味。
正準備去清點戰果,一個黑影從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出來,巨大的門牙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嘶啞的聲音如同一扇老舊的木門。
“小姑娘,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做個生意啊?”
對面的聲音如是說,那,居然是一只地精。
身為一種長期居住在地下的生物,地精出現在這里實在不是什么非常令人感到意外的事,只是眼前的這家伙能在她不知不覺中走到她面前來,絕對不是普通貨色。
想到這里,她也不含糊,直接抬手拿出了武器,一把黑不溜秋,難以形容,不知道什么東西的……棍子,姑且稱它為棍子吧
“哎呀呀,真是精良的武器,不過別沖動,就像我說的一樣,我是一個商人,一個擁有職業道德的商人,即便交易無法達成,也注定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
滿嘴金牙的地精就這樣隔著蠕蟲的尸體朝她陰險地笑著,佝僂的身影踩著黏膩的地面,皺巴巴的綠皮膚像一塊發霉的毛毯,一雙眼睛吐起,仿佛兩顆已經失去光澤的玻璃珠,唯獨嘴角那抹陰險的笑還有點活物的感覺。
“小姑娘,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做個生意啊?用你的記憶,交換我手里的金幣。記憶是會發酵的,越陳越貴哦。”
……現場一片沉默。
地精它也不著急,搓著骨節突出的手指,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復。
“容我拒絕。“
這樣的空白持續了一陣,程言終于開口說出了拒絕的話。
地精也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對她說,“沒關系,你以后會來找我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言凝視著腳印消失的方向,心里卻在想,這地精門牙這么大,那它平時要怎么吃飯呢?
“你剛剛是不是在想,這地精門牙這么大,那它平時要怎么吃飯?”
走著走著,對面的程言開口。
“你怎么知道?”
程言感到疑惑。
“猜的。”
程言純屬猜測。
“對了,你認識他嗎?”
程言開口提問。
“不知道啊,不認識。”
程言老實回答。
“你不是游戲引導嗎?連這個都不知道。”
程言感到奇怪。
“那怎么啦?我廢物,我樂意。”
程言理直氣壯。
“你不是廢物,你對我很有用。”
程言目光真誠。
“你……”
程言一時無言。
“走吧,前面就是BOSS房了。“??
程言轉移話題。
……
“對了,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挺想交換一下記憶的。”
程言突然開口。
“應該張不開嘴吧,應該吧。”
程言……已讀亂回。
“對了,一直沒有問,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程言。”
無論是游戲中還是游戲外。
幽暗的溶洞深處,巨型章魚怪的觸手在渾濁的水中狂亂舞動,每一條腕足上都布滿了閃爍著詛咒符文的吸盤。
利刃砍下,暴露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電子元件,頗有些工業克蘇魯的味道。
少年程言一個利落的轉身,輕松躲開了對面襲來的觸手,興奮地喊道:“它右眼的防御變弱了!“
可突然,他身形一滯,仿佛被什么定住了。
一道暗紫色的詛咒光束約過他朝著程言穿透過來,一瞬間,程言也被一起定住了。
“干得好,現在瞄準它的下頜囊袋!“
這樣的鎖定并沒有持續多久,沒多久,她又恢復了原狀。
“就是現在!“
伴隨著她嘶啞的提示,少年一劍刺穿了章魚怪的要害。怪物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無數電子數據點消散,只留下一顆散發著柔和藍光的水晶緩緩下沉。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部分了,由詛咒章魚掌管的創世水晶。
拿到這塊水晶就意味著由詛咒章魚所統治的深淵教團失去了對他領地的統治。
粘稠如墨的海水一瞬間變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沒有人來過,駁雜刺耳的誦經聲也隨之一同消失,可程言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唉?你看,里頭好像有字唉,是說什么的?”
突然,另一個程言的話語打破了她的思路,只見此時的少年正拿著自己手里的創世水晶仔細觀摩著,血紅扭曲的文字遍布其中,像一條條到處鉆營點蟲子。
程言看著那上面的蟲子,一聲不發,沉默了好一響,最后才終于說。
“不知道,應該是瞎寫的吧。”
“哦。”
對面的程言似乎察覺到了程言心情的低落,于是也沒有繼續往下問,剛來這里的時候,她也是這個表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嗎?
游戲里的角色也會有煩惱嗎?亦或者,有什么隱藏劇情。
想到這里,程言的心情忍不住低落了起來。
程言的游戲總要下線,在那之后,程言也再次回到大廳中。
“艸你大爺的系統。”
“狗日的游戲。”
“你TM有本事給我出來啊。”
“嗶嗶嗶嗶嗶嗶——”
再經歷了一長段垃圾話輸出以后,那個熟悉的“管理員“聲音終于又出現了,只不過這一次那聲音略有不同。
記憶的轉折點出現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在此之前他還有個平凡幸福的家庭。
“就是你這個婊子?“
仿佛潑婦罵街一般的粗俗話語一瞬間充實了整個教室,碾著粉筆灰的高跟鞋因為過分用力,發出啪啪的聲音。
母親的話語幾近瘋狂,老師的態度卻異常平靜,帶著幾分不耐煩地意味,她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然后說“說話要有證據,否則我可以告您誹謗,學校里有監控,您要是懷疑大可以去查查看,我還要上課,請您先出去。”
偏偏林老師冷靜理智的話語反而把他母親給惹毛,“你說什么?”
然后是一陣混亂。
林老師已經夠客氣了,坐在座位上,程言心里暗暗想著,頭低地抬不起來。
大街上的傳單被折成漂亮的紙飛機,呼出一口熱氣,隨后嗖的一聲,伴隨著四月的春風,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直到,
啪——的一聲,
紙飛機栽進垃圾桶的聲響,被客廳里激烈的爭吵聲碾得粉碎。
事情是怎么發生的呢?
程言想著,大概是從父親跟母親要離婚開始吧,“什么?!你要跟我離婚?為什么?你在外面有人了?是誰?是不是那個姓林的。”
“不不不,并沒有,我想跟你離婚,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共同語言了,跟旁人并沒有關系。”
激烈的爭吵在他們中間展開,情況如此地相似,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母親變成了這樣一個瘋女人,每當她和別人對話的時候,她總是更瘋癲的那一個。
她就這么無所顧忌的發著瘋,絲毫不在意他的感受,于是在某次激烈的爭吵中,他幾乎是賭氣般地對她說“林老師那樣的人,我爹那個樣子,她是看不上的。”
“你說什么?”
啊——在一陣玻璃的破裂聲中,程言睜開眼睛,直接被驚了起來。
記憶中母親扭曲的面容和水晶中扭曲的文字重疊,再次讓他想起了那些刻在他課桌上的文字,艱難地閉上了眼睛。
而與深淵教團陰暗的環境相比,她跟程言的下一站元素城顯然寬廣明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