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壯闊的古城池俯瞰在視覺中。
周國,東吳城!
城南有一片連綿起伏的山頭,一座不起眼的山上有一座廟,匾上寫著“南昭寺”。
小而精致的寺院只有一個掃地僧在清掃著落葉,深秋時節,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僧衣。
一間禪房昏暗的禪房里,一縷微弱又明亮的陽光透過飄窗照應在一個老和尚的光頭上。
這是一個位行將就木的老和尚,他雙手合十正在對一個小沙彌交代著遺言。
“這是唯一可以代表你身份的信物,為師救你性命著實不易,望珍惜。”
說罷,老和尚便一命嗚呼。
“師父、師父!”
清脆的嗓音呼喚了兩聲,老和尚沒有回應。
小沙彌拿起玉佩瞧了瞧,正面一個陽刻的“喬”字,后面一幅陰雕的狼首圖紋。
夜幕降臨,老和尚身穿袈裟被安放在柴堆上,掃地僧誦經念佛。
一個乞丐點燃了柴堆,凝望著熊熊的篝火怔怔出神。
一片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殿映出一抹燭光,身穿黃色睡袍的周國國君周世顯正在捻著一串佛珠誦經。
忽然佛珠斷開,珠子滾落一地。
門外伺候的大內總管郭洞庭進屋聽差。
“吳赤壁怎么樣了?”
“剛剛火化。”
“那件往事,到如今便只有孤一人知曉?”
“陛下,吳赤壁臨終時與他的弟子交代了后事,要不要?”
郭洞庭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周世顯搖了搖頭,“算了,給我大周留些功德吧。”
“是。”
“相國小姐和大司馬的公子,他們的婚期快到了吧?”
“還沒定日子。”
“還沒定么?”
“要不要催一催?”
“算了,婚姻大事理當由父母做主,孤畢竟只是個媒人而已。”
秋后的風蕭瑟清冷,拂過東吳的大街小巷,一個掛著“喬木世家”匾額的大門一閃而過。
后院下人房,一位中年嬤嬤氣若游絲,正在對一位衣著華貴的婦人交待著往事。
“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但念念是無辜的啊,還請夫人善待。”
貴婦人嘆息道:“事已至此,你何必要說出來?”
“一來心懷愧疚,不想死不瞑目。二來,我死后念嬌孤苦伶仃,我實在不忍。”
“你放心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會善待。只是,念嬌怕是無法給你盡孝了。”
“奴婢不敢,夫人保重。”
言罷,嬤嬤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門外,一位老管家和另一位嬤嬤守在門口,他們的對面一位梨花帶雨的姑娘已經泣不成聲。
見了貴婦人出門,年輕女子奔上去詢問。
“夫人,我娘她?”
“你娘已經去了。”
“娘。”
年輕女子奔進屋去慟哭失聲。
“喬福,林嬤嬤的后事要好生操辦,送回老家厚葬。”
“是。”
“十娘,你帶念嬌去換身衣服。”
杜十娘進屋扶了女孩出門,念嬌撲通跪在貴婦人的身前。
“夫人,請許我送娘親回家盡孝。”
喬夫人越看越心疼,將她扶起來安慰了一番。
“傻孩子,你娘未婚有后,你是想讓她死后名節不保嗎?你放心吧,我會讓喬福厚葬你娘,請師父誦經念佛,你娘在路上定會安安穩穩。”
喬夫人步子急促,剛出了后院兒一個丫頭迎上來微微萬福。
“夫人,大司馬來了。”
“隨我來更衣。”
丫頭跟著喬夫人進了內室,不多時又出了門來,進了正堂微微萬福。
“大司馬,妾身有禮。”
“嫂夫人,折煞我矣。”
大司馬蕭公瑾,面相五十開外,古銅色的面龐留著三寸烏髯,束髻玉冠長發披肩,一身黑色將袍描著虎狼紋繡。
他起身躬身,作了一個大大的揖。
丞相喬浪適時開口。
“夫人,我和大司馬敲定本月初八,好事臨近夫人可有異議?”
“初八?”喬夫人掐手算了算,“還有三天啊?大司馬,實在抱歉,念念的乳娘剛剛過世,雖已送回老家,畢竟不詳。”
蕭公瑾非常干脆地說道:“念念的乳娘?那確實要盡一份心意,用不用讓蕭央陪一陪?”
“使不得使不得,畢竟是個下人,豈敢如此失禮。”
“那日子再定?”
“等過了頭七,我親自前往府中和孫姐姐商談如何?”
“那自然是好,既然府中有事公瑾就先行告辭。”
“實在抱歉,人生在世,唯生死勿論耳,還望大司馬體諒。”
“理解、理解,嫂夫人請留步。”
喬浪將蕭公瑾送走,這時念念卻迎了過來。
“娘,我剛剛聽說奶娘去世了,我能去送送她嗎?”
喬夫人思索片刻,便點頭答應下來。
“正好念嬌不方便出面,你去送送也算我們喬府盡了些情分。”
“嗯。”
念念微微躬身,抬步進了后院兒。
喬浪回身喬夫人將他喊到了內室,吩咐丫頭說道:“小翠,我跟老爺談些秘事,有人的話擋在外面。”
小翠微微躬身說了聲是。
“夫人,何事如此隱秘?”
“老爺,林月臨終時聲稱念念是她的女兒,念嬌才是我們的女兒。”
“這?這如何能信?”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看林月沒有說謊的理由。”
“豈有此理。”喬浪拍案而起,“賤婢怎敢如此。”
“息怒。”喬夫人勸道,“死者為大,老爺不要一味譴責了,還是想想這件事應該怎么處理吧?”
喬浪落座,慎重而言。
“此事先不說真假,一旦傳出一些風聲,大司馬那里姑且不論,單單是陛下那里就說不過去啊?”
“所以,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就爛在肚子里。”
“唉,所幸這些年我們沒有虧待念嬌。”
“是啊,老爺親自賜姓,我給取的名字,否則這心里如何落忍。”
“念念那里?”
“念念心思敏感,這件事萬萬不可讓她知道。”
“可是林月畢竟是她生母,這善后連個戴孝的人都沒有。”
“好在念念懂事,說要送乳娘一程,我便順水推舟。”
喬浪點下頭來,喬夫人又說道:“明日念古回家我就宣布收念嬌為義女,從此念嬌就是我們相府的二小姐。”
喬浪忍不住伸了個大拇指。
“夫人高見,咱們相府少了夫人不行啊。”
“老爺,你也要讓陛下覺得咱們大周少了你相國也不行。”
喬浪默默點頭,卻疑問道:“陛下對我們喬家和蕭家的猜忌已經拿到了明面上,為何還要賜婚念念和蕭央?”
“怕是故意再給我們制造機會。”
喬浪頓時驚醒,他失聲道:“誒呀,多虧夫人提醒,日后我需得慎言慎行,待念古回家我就讓他辭去軍中的職務。”
二人在內室密談,卻忽略了窗外便是后院兒。
念念躲在窗畔淚眼婆娑,想來是聽了不少秘事,她奔走而出,留下了一串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