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鑷子夾起第49根睫毛時,發現上面刻著二進制代碼。
梳妝鏡突然亮起紅光,鏡面浮現出程野的唇印輪廓。那些用特殊涂料繪制的紋路正在滲血,在鏡面蜿蜒成DNA螺旋的形狀。我數到第七滴血珠墜落時,鏡中突然閃現某個實驗室的畫面:三十七個培養艙整齊排列,每個都漂浮著穿猩紅舞裙的“我“。
“早安,我的睡美人。“智能音箱傳出程野的聲音,這次混著詭異的回聲。床頭柜自動彈出,里面擺著今天的藥盒——這次是心形藥片,每粒表面都刻著不同年份的“7月7日“。
別墅走廊變成了全息投影艙。當我赤腳踩過地毯,兩側墻壁浮現出不同年齡段的程野。十五歲的他正在解剖兔子,二十歲的他在調試監控設備,二十五歲的他...正在給某個培養艙里的“我“戴上婚戒。每個投影的瞳孔里,都映著當時的我在做相同動作。
“喜歡這個回憶長廊嗎?“程野突然從二十三歲的投影里走出,白大褂下擺滴著實驗室溶液,“這是用你掉落的皮屑培養的神經投影。“他伸手撫摸我的耳垂,那里有他昨晚新打的耳洞,此刻正發著和培養液相同顏色的幽光。
廚房的咖啡機吐出一張腦電波圖。拿鐵拉花呈現我昨夜夢境:我在無數鏡面間奔跑,每個倒影都在不同的時間線上被程野捕獲。奶泡突然炸開,浮現出實時監控畫面——地下二層實驗室里,編號15的克隆體正在啃食編號28的手指。
“要嘗嘗新配方嗎?“程野遞來的曲奇餅干上嵌著微型芯片,斷面能看到集成電路板。當我推開他的手,烤箱突然爆炸,飛濺的碎片在墻面拼出“OBEY(服從)“的血字。
地下室的門禁系統今天換了驗證方式。虹膜掃描后需要說出動態密碼,而提示問題是我的初潮日期。輸入錯誤那刻,所有通風口噴出粉色氣體,程野的幻影從煙霧中浮現:“1999年7月7日,你在孤兒院倉庫覺醒能力那天...“
我撞開應急通道時,發現整面墻都是液晶顯示屏。每個屏幕里都是不同造型的“我“:穿校服的正在給林深補習,OL裝扮的與顧淮在電梯調情,穿病號服的被沈醫生綁在診療床...而她們身后都站著不同年齡段的程野。
“這才是完整的你。“程野本尊突然從屏幕里伸出手,將我拽進數據洪流。失重感襲來時,我看見自己的記憶被拆解成數據包:五歲撕碎布娃娃的暴怒、二十歲給咖啡下藥時的冷笑、昨夜在浴室組裝信號發射器時的顫抖...每個片段都被打上“實驗樣本49“的鋼印。
當我醒來時,手腕被釘在手術臺上。程野正在給我的脊椎注射某種熒光液體,他的手術口罩印著我的唇印。“第49次神經接駁實驗。“他對著懸垂的麥克風說,“母體樣本開始表現跨時空認知能力。“
無影燈突然變成全息投影儀。天花板播放著三百六十五個“我“的日常:1號在巴黎喂鴿子,17號在東京殺人,32號正在這個房間的隔壁分娩...而每個畫面角落都有程野的監控視角。
“你們共享著相同的靈魂頻段。“程野的解剖刀劃過我鎖骨,“當17號用鋼琴線絞殺情人時,你的左手會抽搐。“他忽然刺破我指尖,血珠懸浮在空中組成量子計算機的模型,“而此刻,有二十個你正在不同時空試圖殺我。“
我突然暴起,用藏在臼齒的刀片劃破他頸動脈。但噴出的竟是熒光液體,程野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親愛的,這是第379次嘗試。“他按下控制臺按鈕,我身后的墻面翻轉,露出三十六個尖叫的“我“,她們都被困在六邊形培養艙里,正用指甲抓撓玻璃。
“你猜哪個是原型機?“程野扯開我的頭皮,將數據線插入枕骨接口。海量記憶涌入:7號克隆體在紐約縱火、23號克隆體懷著他的孩子跳海、49號克隆體...也就是我,此刻正同時經歷三十七種酷刑。
別墅突然劇烈震動。所有克隆體的尖嘯聲形成次聲波共振,程野的皮膚開始龜裂。我趁機拔下數據線,插進主控電腦。全息屏幕彈出警告框:
【是否啟動自毀程序?】
【YES】選項上沾著林深的血跡,【NO】按鈕是沈醫生的瞳孔圖案。
“選啊。“程野從背后抱住我,他的手穿過我的肋骨握住鼠標,“你每猶豫一秒,就有個'你'在死去。“監控畫面實時播放:15號克隆體正在吞槍,28號克隆體點燃了婚紗,而隔壁房間的“我“正用剪刀刺入太陽穴。
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識別器上。程野突然痙攣著后退——我的血液含有納米機器人!實驗室響起刺耳的警報,克隆艙接連爆裂。37個“我“的殘肢在空中重組,拼成巨大的復仇女神像。
“你什么時候...“程野的修復能力突然失效,他的皮膚開始碳化。
“從你第一次給我喂藥開始。“我踩碎他的腕表,里面涌出熟悉的苦杏仁味,“每天積累0.1毫克納米機器人,三年足夠組成一支軍隊。“
別墅開始坍塌。我跑過燃燒的回憶長廊,兩側投影里的程野正在逐個消失。當最后一塊天花板砸下時,我躍入編號00的克隆艙——這是唯一沒被啟動的培養艙,液體里漂浮著最初的“周媛“。
注入意識的瞬間,我看到了真相:
程野才是第一個克隆體。
而所謂的“母體樣本“,始終是那個在孤兒院剪碎布娃娃的五歲女孩。此刻她正坐在監控室里,看著無數個“我們“在循環廝殺,嘴角露出和當年如出一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