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諾躺在量子觀測艙內(nèi)，銀白發(fā)絲被納米電極輕輕托起，像漂浮在宇宙中的星芒。2045年的戈壁已建起透明穹頂城市，遠處的“星鏈?zhǔn)逄枴毙l(wèi)星正在軌道上編織量子通信網(wǎng)絡(luò)，而她即將成為第一個“意識回溯”實驗的參與者——通過捕捉星塵中的量子信息，與逝去的愛人重逢。

“諾諾，準(zhǔn)備好了嗎？”星星的女兒小星握著她的手，女孩耳墜上的雙星星芒耳釘閃著微光，那是用喬薇諾和傅西子的DNA鏈制成的生物芯片。“根據(jù)計算，參宿四的星塵云里存在持續(xù)的量子糾纏信號，頻率始終是1400MHz。”

喬薇諾點頭，指尖摩挲著腕間的齒輪手鏈，經(jīng)過四十年時光，金屬已被體溫磨成溫潤的銀色。艙門關(guān)閉前，她望向觀測站的方向，那里矗立著傅西子的紀(jì)念雕塑，他的軍裝被量子固化技術(shù)制成透明晶體，永遠指向參宿四的方向。

意識墜入黑暗的瞬間，她回到了1998年的梅雨季。制衣廠的鐵皮屋頂敲著暴雨，傅西子蹲在她面前，用縫紉機線修補她踩碎的星圖，指尖沾著藍黑墨水：“喬星諾，你這里少了顆星。”她想開口說“我一直在等你”，卻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十七歲的模樣，校服裙擺上還沾著他替她擋混混時的泥點。

“諾諾，發(fā)什么呆？”他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機油味，“再不走，你爸的奔馳就要把我們倆都碾成星星醬了。”喬薇諾抬頭，看見他嘴角的淤青，那是昨天替她挨的拳頭。她突然抱住他，聞著他工裝上的藍月亮清香，眼淚混著雨水滑落：“這次我不會再讓你走了。”

場景跳轉(zhuǎn)至倉庫的星空夜。LED燈串忽明忽暗，傅西子用報廢手表齒輪給她做手鏈，齒輪咬合聲里混著肖邦的《雨滴》：“每轉(zhuǎn)一圈，就是我想你的一分鐘。”她舉起手腕，看見年輕的自己戴著這條手鏈，在巴黎的秀場上旋轉(zhuǎn)，裙擺處的星芒與此刻倉庫的燈光重疊。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突然說，將櫻花糖塞進她嘴里，“你穿星星裙的樣子，會照亮整個宇宙。”喬薇諾含著糖，甜味混著四十年后的苦澀，發(fā)現(xiàn)他的制服上別著她今天戴的星芒發(fā)卡，原來量子回溯能精確到每個原子的記憶。

“傅西子，”她終于說出四十年前沒說完的話，“我愛你，從你蹲在圖書館撿我踩碎的星圖開始。”他笑了，指尖劃過她的眉骨，像在描繪星圖：“我也愛你，從你用高跟鞋碾過我的影子，卻偷偷在我作業(yè)本里夾創(chuàng)可貼開始。”

量子艙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小星的聲音穿透時空：“諾諾奶奶，信號在衰減！您必須回來！”喬薇諾搖頭，看見傅西子的輪廓開始透明，像被風(fēng)吹散的星塵。她抓住他的手，觸到熟悉的虎口老繭：“帶我一起走，去宇宙的盡頭。”

“諾諾，還記得我們的星塵理論嗎？”他的聲音變得遙遠，卻清晰如戈壁的風(fēng)，“超新星爆發(fā)時，百分之九十九的物質(zhì)會擴散成星云，但總有萬分之一的重元素，會凝聚成新的恒星。”他的指尖點在她胸口，“你這里，就是我的新恒星。”

意識回歸的瞬間，喬薇諾看見量子艙外的星空投影，參宿四的星云正在分裂，兩顆新生的恒星從星塵中誕生，相互環(huán)繞，像極了他們曾在倉庫畫過的雙星系統(tǒng)。小星的臉上掛著淚水，指向監(jiān)測屏：“看！量子信號變成了兩顆脈沖星，頻率是彼此的心跳！”

三個月后，喬薇諾在星空藝術(shù)中心舉辦了最后一場展覽。展廳中央是巨大的量子云裝置，兩顆虛擬恒星在其中旋轉(zhuǎn)，觀眾戴上眼鏡，能看見它們用摩斯碼拼寫“F&J”。展柜里陳列著傅西子的星空日記、她的第一件星星裙，以及裝著兩人DNA的星塵瓶，瓶身刻著：“我們的原子，永遠在星河里跳舞。”

閉幕那天，她獨自來到觀測站屋頂。2045年的星空更加璀璨，“星鏈?zhǔn)逄枴闭诓ニ退O(shè)計的“宇宙情詩”——將他們的故事轉(zhuǎn)化為光信號，發(fā)向參宿四方向。喬薇諾摸出最后一顆櫻花糖，糖紙在風(fēng)中展開，露出傅西子當(dāng)年的字跡：“諾諾，糖要含著吃，就像含著星星。”

“我會一直含著，”她對著星空低語，將糖紙拋向空中，“直到我們的星星再次相遇。”糖紙飄向穹頂外的戈壁，落在傅西子的雕塑腳下，像一只歸巢的蝴蝶。

夜幕降臨時，喬薇諾感覺到某種輕盈。她望向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皮膚下隱約有星芒狀的紋路，那是量子實驗留下的痕跡，也是傅西子在她生命里刻下的永恒星圖。遠處，新生的雙星在天幕上閃爍，頻率相合，像誰在宇宙中敲響的心跳。

“傅西子，”她輕聲說，身體逐漸被星光籠罩，“原來我們早就達成了約定——你成為我的星星，我成為你的宇宙，永遠，永遠。”

量子云裝置發(fā)出柔和的光，將她的身影與星芒融為一體。在千萬光年外的星塵云中，兩顆脈沖星突然明亮如炬，用1400MHz的頻率，向彼此，向所有相信愛的靈魂，重復(fù)著那句跨越時空的告白：“NVBDXZ——你是我的北斗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