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一怔,手頓在半空:“給我的?”
他垂眸又看了會兒手中的香囊,輕笑道:“為師身上有什么味兒是你不喜歡的,要送這么個香囊來遮?”
“才不是!”慕瑤連忙反駁,“師尊身上香香的,我可喜歡了。”
話一出口,她臉就后知后覺地紅了。
清和忍俊不禁,衣袖一振故意湊近她:“哦?那為師身上是什么香?”
慕瑤被逼得后退兩步,又不甘心,忽然踮起腳湊了過去:“是……青草香,還有點……雪芽的味道。”
慕瑤抬頭,在他身上嗅了嗅:“師尊早上是不是喝茶了?”
清和笑意凝住,眸色微深,自然地退開半步:“你倒是鼻子靈。”
“那當然了!”慕瑤得意地揚起下巴,“不過,師尊以前不是都喝云霧茶嗎?怎么忽然改喝別的茶了?”
清和將香囊收起,轉身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偶爾換換口味罷了。”
慕瑤緊跟在他身后,坐在他旁邊:“那師尊,喜歡我做的香囊嗎?”
她抬頭看著清和,眼底是滿滿的期待。
清和瞧著她那眼巴巴的模樣,故意逗她:“這香囊嘛,樣式簡單了些,針腳也不夠細致。”
見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垮下來,才話鋒一轉:“不過——”他隨手將香囊系在腰間,“倒是很配為師今日這身衣裳。”
“師尊,你又逗我!”慕瑤哼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清和笑著搖搖頭:“好了,時候不早了,去用膳吧。”
慕瑤雙手撐著下巴,有些不情愿:“那師尊一起去嗎?”
“為師早已辟谷,你自己去吧。”清和道。
慕瑤早猜到是這樣,還是不死心:“師尊……”
她伸手去拉清和的衣袖,卻直接撲了空,方才還坐在這兒的人,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慕瑤無奈,瞪著先前清和坐著的地方看了半晌,才起身理了理衣衫,慢悠悠往山下走。
走到一半,她猶豫了一下,鞋尖在地上來回蹭了幾次,還是猛地回頭,走向西側的廂房,敲了敲門:“喂,江離!”
屋內半晌沒動靜,就在慕瑤以為他不在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江離探頭出來,表情冷淡:“有事?”
“我要去吃晚飯,你去不去?”慕瑤問,又補上一句,“順便跟你說一下藏劍派的基本知識。”
江離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最終還是跨出門檻:“走。”
他頓了頓,伸手指著她,補充道:“你要是敢再騙我,我就——”
“就怎樣?”慕瑤叉著腰,挑釁地晃了晃頭,“你還能打我不成?你又打不贏我。”
江離臉色一沉:“打不贏也打。”他撂下這句話,便大步往前走去。
慕瑤趕緊追上去:“喂喂,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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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劍派山下的城鎮名為湖水鎮,鎮如其名,鎮中心有一汪碧藍如鏡的湖水,湖畔垂柳依依,往來修士不絕。
因坐落于藏劍派腳下,有正道第一門派的庇護,湖水鎮的老百姓也格外多,大多樂觀又好客,一看見穿著藏劍派服飾的弟子便會熱情地打招呼。
因此,穿著門派服飾的江離,一下子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那是藏劍派的弟子吧?”
“瞧這模樣,真俊!”
“可惜年紀還小,不然我家小女兒……”
“你可拉倒吧,人家是藏劍派的,能看上你家女兒?”
……
還有人試圖攔住江離,笑著對他遞出糕點:“小公子,嘗嘗我家的果子,可好吃了!”
江離皺眉,想躲卻沒躲開,索性低頭不語,加快了腳步。
慕瑤跟在他身后,見狀覺得有趣,索性站在一旁,看著他被一群熱情的老百姓圍著,也不打算出手幫忙。
老百姓們沒什么壞心,也不怕人,善意地笑著往他懷里堆東西:“之前沒見過你,是不是新來的弟子呀?”
“來來,嘗嘗我們這兒的特產,可香了!”
“要是在山上待得不舒服,就來我們家,我們給你做好吃的!”
江離有些不知所措,他長這么大,從來沒被這么多人圍著過,更沒人對他這么熱情。
他一時忘了該怎么回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東西越來越多。
慕瑤眼看他懷里東西都快堆不下了,才終于忍著笑,上去把他拉出來:“好啦好啦!他還有事呢,下次再來啊!”
好不容易擺脫了熱情的老百姓,江離抱著懷里一大堆東西,臭著臉看著慕瑤穿著的便服:“你不會早說?”
“說什么呀?”慕瑤故意裝傻,“時刻不忘藏劍派弟子的身份是件好事呀,我干嘛攔你穿制服?”
江離瞪了她一眼,沒再說話,悶頭就走。
慕瑤也不在意,跟在他身后走了幾步,忽然聞到路邊飄來的香味,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哎,吃這個吧!”
她指了指路邊的面館。
那面館門面不大,門口擺著幾張桌椅,桌邊坐著幾個食客,看起來倒還干凈。
江離看了一眼:“行。”
慕瑤順手拿了菜單,跟江離一起找了靠窗的位置,把菜單推給江離:“喏,看看你想吃什么。”
江離接過菜單,隨便掃了一眼:“隨便。”
“真的?”慕瑤挑眉,拿著筆,緩緩在菜單上逡巡,找到了麻辣面,接著準備勾選最辣的辣度……
江離眼疾手快地按住慕瑤的手:“干什么?”
“不是你讓我隨便點的嘛。”慕瑤理直氣壯地說,試圖掙脫江離的手,“我這就幫你點!”
江離瞪著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湊近了些,語氣威脅:“你要是敢亂點,我——”
“好疼呀!”慕瑤突然皺起臉,眼眶瞬間泛起水光,聲音帶著幾分顫意。
江離心頭一跳,連忙松開手,只見慕瑤白皙的手腕上——連半點紅痕都沒有。
“你……”江離氣得說不出話。
慕瑤摸著剛才被抓的地方,忍不住大笑:“你怎么這么好騙!”
她自顧自樂了半天,眼看江離表情越來越臭,才終于勉強忍住笑。
慕瑤輕咳一聲,拿筆勾好菜品,起身把菜單遞給老板。
江離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窗外,不再理她。
過了一會兒,老板端著兩碗面上來,慕瑤一聞到香味,立刻拿起筷子夾起一撮面條,吹了吹便往嘴里送。
“唔……好吃!”她滿足地瞇起眼睛。
江離瞥了她一眼,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面條口感筋道,湯頭鮮美,確實不錯。
他吃了幾口,見慕瑤吃得正香,不知怎的,心里的氣也消了大半。
“對了。”江離低頭望著碗里的面,“你剛才說要跟我講藏劍派的基本知識?”
慕瑤一邊吃著面,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嗯……藏劍派呢,是正道第一門派,門下弟子眾多,分為內門和外門。”
她咽下口中的面條,繼續道:“內門弟子主要負責修行和守護門派,外門弟子則要處理一些門派的雜務,當然,表現優異的外門弟子也有機會進入內門。”
“我們藏劍派以劍法著稱,劍術博大精深,有很多不同的劍法套路,像師尊的流云劍法,是他本人自創的,所以他又被封為流云尊者。”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夸起了清和:“師尊和掌門以前就是師兄弟,聽說當年還差點就當上了掌門,要不是師尊主動放棄,現在說不定已經是藏劍派掌門了!”
江離聽著她的話,眼睛一亮:“師尊的流云劍法很厲害?”
“那當然!”慕瑤連連點頭,“師尊的流云劍法,劍勢如云,變化莫測,當年師尊可是憑著這套劍法,在年會大比中蟬聯三年冠軍,未嘗敗績!”
“而且他如今也是世間僅存的合體期大圓滿強者,這天底下比師尊強的,一根手指都數得出來!”
這話指向性太強,江離忍不住問:“比他強的人是誰?”
“天機閣的玄天尊者咯。”慕瑤又吃了口面,語氣一下子平靜下來,“聽說他是世間唯一的大乘期修者,不過他隱世多年,沒幾個人見過他。”
她想了想,補充道:“天機閣是五大門派之一,閣人精通占卜,說是能夠推演天機,很神秘的,而且他們從不對外招徒。”
江離點點頭,又問:“五大門派?除了藏劍派和天機閣,還有哪些?”
“還有移花宮、靈樞門……”慕瑤掰著手指頭數,聲音忽然一滯,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嚨,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跟摘花教。”
江離原本正低頭整理袖口,聞言指尖一頓。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慕瑤微微繃緊的下頜上——她此刻嘴角壓得平直,連方才數門派時晃動的指尖都僵住了。
“摘花教?”他放緩了聲音,眉頭不自覺皺起。
慕瑤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肩,短促地笑了一聲,卻沒什么笑意:“師尊是從魔修手上把你救下來的……你肯定見過摘花教。”
她隨手扯過一旁的面紙,指尖一點,一簇火苗竄出,在面紙上燒出一朵血紅的蓮花:“摘花教即為魔教,邪惡至極,教眾個個都不是好東西。”
江離的筷子突然停在半空。他盯著那朵燃燒的蓮花,瞳孔微縮——火焰中似乎浮現出那個雨夜,黑袍人袖口的血色蓮紋,還有刺入胸口的冰冷劍鋒。
“是他們……”他指節猛地發力,檀木筷子發出細微的“咔”聲,碗里的面湯被震得濺出幾滴,在陳舊的木桌上暈開深色痕跡。
慕瑤瞥見他泛白的指節,和那幾道幾乎與木桌融為一體的深色痕跡。
她眨了眨眼,突然伸手,用那張燃燒過的面紙在桌上胡亂一抹,故意將紙灰蹭得四處都是。
她故意拖長聲調:“這家掌柜很小氣的——上個月有個修士捏斷筷子,被扣下來刷了整整……”
她豎起三根手指在江離眼前晃了晃:“三十天的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