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趙寡婦她是知道的，也是個可憐人。年輕的就帶著四個兒子守寡，又被族里人欺負。她一個人養四個兒子也真的是不容易。可是，這個趙寡婦已經三十五歲了，她真的能給爹生個男孩嗎？算了，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娘了，省得娘聽了傷心。

冷風吹來，二姐兒打了個哆嗦。真的是太晚了，自己已經出來一下午了。盡管家庭經濟還很殷實，小二姐兒也不會缺衣少穿的。她穿了一個粉紅色的面襖，土藍布褲子。白皙的笑臉透著健康的紅暈。她擦擦手，回去之前，還得去一下顧氏老店，買點土煙。她摸摸兜里的幾個銅錢。

第二天一打早二姐兒就起來了。看著身邊的三妹還在睡，就給她掖掖被角。起身輕輕的起來。“二姐，你干什么去？”三妹小金突然醒了，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她。

“噓，金兒乖，二姐告訴你，今天李媽媽要攤過年的煎餅，我想干。我要去看看！”二姐兒麻溜的穿著衣服。

“二姐，娘會不高興的，而且李媽媽也不會讓你干的。”金兒很是聰明。

“呵呵，二姐有辦法，只有你不說就行了。二姐走了，你睡吧。”

“真是有福不會享……”小金兒嘆了口氣，像個小大人似的。她可不像二姐，人家都是二姐沒有個姑娘樣，像個野小子，將來怎么嫁得出去？

二姐兒來到廚下，李媽媽已經早來了。正在那用耙子攤煎餅。

“呦呵，二姐兒起得真早！我在才生火呢？大冷的天你來干什么？是太太有什么吩咐？”李媽媽已經有五十多歲了，身子有些佝僂。滿頭的白發。

“李媽媽，我想攤煎餅，行嗎？”二姐兒瞪著一雙激靈的大眼睛渴望的看著她。

“你？不！不行！你不會干，攤壞了我怎么收場？再說你怎么也是主家，還這么小，我怎么能讓你干，不行！不行！”李媽媽嚇了一跳，她素知這二姐伶俐，干起活來是一把好手。可是，畢竟她還小。

“李媽媽，求求你了，我好喜歡玩攤煎餅。這么著，你看這是什么？”二姐迅速的從兜里掏出一包土煙。“”你去抽煙，我保證攤好，我已經偷偷的看你攤了好幾次了！”

李媽媽很是意外，也很是驚喜。這土煙是她的最愛，可是家里頭窮啊，自己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聞見它的味了。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那……那……二姐兒你小心些，我就在這里抽煙……”李媽媽迅速的掏出煙卷好了，在用柴火引燃了土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土煙很濃郁，嗆得她一陣咳嗽。姜黃的溝壑縱橫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

于是，二姐兒手腳麻利的攤起煎餅來了，那小小的耙子好像活了一樣，很快就攤了一大垛。比李媽媽攤得還好。

李媽媽笑咪咪的看著二姐兒，她知道她是有這個能耐的。這個二姐兒干什么像什么，真是聰明得很，就是這姑娘性子太野，太愛說話了。要不，將來把他說給大少爺多好。

這李媽媽是鄰村一個大鄉紳的廚娘，因為攤得一手好煎餅，一到年節就有人請她去攤煎餅。她也能賺點小錢。這李家大少爺比二姐兒還小一歲，是李家的嫡長孫。這李老爺就是家中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別看他是個大鄉紳，也是這些年才發跡的。李家有一大片果園，每年都中滿了梨樹。

每當花開十分，那一大片的梨花，如白雪一般。開得那叫個艷麗。這李老爺之所以有這么大個果園，都是他燒白灰掙了第一桶金后買地得來的。聽說他只有有點錢就買地，他的一條棉褲有九斤重。是補丁摞補丁的。他是家中長子，一個人辛辛苦苦的守著家業，讓兩個弟弟在城里讀書。也是難得的了。

“李媽媽，我攤好了，你看還行不？”二姐兒一雙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好！真不錯！二姐兒真麻溜，是干活的好手。將來誰要是娶了你啊，那可是有福氣的。二姐兒你聽俺說，你得有點女孩子的樣子了，現在兵荒馬亂的，能有份好親事不容易，那看你這么能干，就是太愛動，太愛說了。看人家三姐兒，比你小多了，那個文靜勁兒！你也學學，那燒雞不也有你的分了？”李媽媽愛惜的看著二姐兒。

“嫁人的事我不想那么多，左右都是嫁，就是嫁個懶漢，我也能讓他變壯丁！”二姐兒揉揉凍僵的手說。

“你看你這姑娘，你到時一點也不知道害羞啊！真不想個小姑娘，你若是個男人，準是個狀元郎。這股子大氣勁兒，沒得叫人不喜歡。”李媽媽抽了好幾支煙了，由于尼古丁的作用，她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行了，李媽媽，今天煎餅的事情你可不能跟我娘說，我既讓你抽了煙，又讓你歇了乏。你可不能吃里扒外啊！我們走吧，一會兒讓我娘聽見就不好了，少不了又要嘟囔我一頓。我倒是不怕她說我，我就怕她又掉眼淚了，說我野！”二姐兒狡黠的笑了起來。

“好，俺不說！不說！可是，二姐兒這剩下的土煙……”李媽媽也不好意思了。

“你拿走，都拿走！記得下回攤煎餅，還是我來，我還給你買！”二姐兒挺起小胸脯。

“好好好，二姐就是爽快人。俺這就跟太太解了今天的帳，等到了十五俺還來，阿彌陀佛，俺真是運氣呵！”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二姐十二歲了。娘還是沒有給她生個弟弟，但是聽說那趙寡婦給爹生了個兒子。二姐兒心里這個氣啊！她不想認這個弟弟，一輩子都不想。雖然在那個年代，男人有幾個妾室也是常有的事。爹還是畏懼外公家的權勢的，沒有做得那么明目張膽。

“三相公”金兒已經八歲了，樣子越來越俊俏。今天是個好日子，黃歷上說宜婚嫁娶。

今天二姐兒起了個大早，昨天娘跟她說了，今天要去老甲家參加個宴會。真是有意思，世界上居然有人性甲，甲乙丙丁的甲。二姐兒最喜歡串門子了，她真的喜歡熱鬧。聽說這個老甲家是縣里的大戶人家，家里有好幾家工廠。自己十歲那年爹就不讓她去私塾了，他不想把錢華在這個賠錢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