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到她自己的能力，史香她也是懵懵懂懂的。

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能力算不算好的，就是上學的時候經常考試能考到班級前十名，但也不是數一數二，前十名里的中間，五六名的樣子。

她從小學過舞蹈，也學過一年多的繪畫，還稍微有點小文藝基礎。但舞蹈繪畫都沒堅持學下來，也不是跳得特別好，畫得特別好，跟專業的沒法比。

屬于普通人里的中上等，專業人里，都沒資格進門的那種。

非常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而且，長大過程中因為她是獨生女，爺爺疼奶奶愛，爸爸媽媽當掌上明珠呵護，很典型的溫室里的花朵。

因為被家長呵護過多，與人交往能力有點差。出門在外只會笑，不敢表達自己。

研究生沒考上，她也鼓足勇氣試著應聘過幾次，雖然她很漂亮，但應付面試，她只會笑，口才不行。面對咄咄逼人的面試官問話，她總是無力應答。

這次奶奶帶她出來，一是為了讓她姑姑幫她找下關系，推薦個靠譜的單位。一是練練她與人交往的能力，不能再做溫室里的花朵了。

所以，她夸李山，也是想起了她奶奶和她說的話，得鍛煉與人交往的膽子了。

這個李山，起初見面，史香聽到他對奶奶說“借您福”的話時，還有點生氣，感覺這人油嘴滑舌有點討人厭。

可姑奶奶李子園小棚里，暴雨下，李山緊著肩膀不敢碰她的樣子，果斷冒雨跑去看有無泥石流風險的果斷勁兒，救她時的英勇樣子，參與救援時的任勞任怨樣子......史香還是對他有了不少好感。

所以，一是為了練習與人交往能力，一是因為這個帥哥也不討人厭了，甚至有點小動心，剛才史香沒吝嗇夸獎，夸李山唱得還挺好聽的也，動作也是練過的樣子呢。

李山聽了，驕傲地說，那是，當兵時，文工團還替補過幾個月呢，部隊里鍛煉了不少呢。

“剛才那個小孩哥，圍棋少年，眼光真準啊！我想了想，我們倆，確實是都沒進展呢！……你看，他們吃瓜群眾，都不愿意當了呢！”

李山對著露天電影屏幕前，又坐在地上看電影的小學生們笑道。

史香聽了，臉紅到了脖子后：“討厭！你要什么進展嗎？還不去洗澡，一會兒人家那個智能移動沐浴房，可能就要撤了呢！”

“嘻嘻嘻，哦，好好，我馬上去沖個澡，等著我哦！”

“噗嗤！”

史香掩嘴笑，“我等你什么呢？”

“看電影，一起看電影！”

李山邊跑邊回頭笑。

……

史香拎著兩把小椅子去看電影。

她發現，看電影的人并不多，都是小孩子，和陪著小孩子的家長。

她的奶奶和姑奶奶都進去集裝箱活動板房里去了，可能外面有點涼了。

史香把一把小椅子給姑姑史新。史新說她啊坐，小椅子太小了，她肥胖，坐一會兒腿就發麻。

說完，史新還和其他孩子家長抱怨，抱怨現在學生真辛苦之類的話。

史香把小椅子遞給小佳兒，小佳兒也不坐，一會兒蹲著，一會兒坐地上，一會趴地上。

假小子和幾個圍棋少年，都坐在地上，專注地盯著屏幕里的轟隆爆破聲響。

史香掃一眼就能看出來，假小子和幾個圍棋少年是真喜歡看打仗的電影，而小佳兒就不認真，一會兒看這，一會兒看那。

幾個家長也不管孩子們坐地上的事了。都是邊看電影邊小聲聊天。她們也看了，管不了。而且，反正這里是風雨操場，整個小學地勢高，也沒被水淹，就是平時的臟度。

史香在坐著趴著蹲著的小孩身后，自己找了個位置，坐在小椅子上，另一把空的放在她旁邊。

史香，作為女孩子，其實也不喜歡看打仗的電影。但不看電影又去干什么呢？集裝箱活動板房里她剛才經過，已經聽到打呼嚕聲響了。還有雜七雜八的聊天聲。

史香從小跟家里人外遷到了他鄉，他鄉對她來說，已經是了故鄉。

而這里，她只把這里當做自己的祖籍地。

祖籍地的村民，方言對她而言，鳥語一般，說快了完全聽不懂。

她有記憶以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她家里人在她面前都說普通話，沒人說方言。只是偶爾跟其他外遷老鄉說話時，才說方言。

史香記得她還曾經問過她媽媽，為什么不在她跟前說家鄉話呢？她媽媽說，因為你要上學，將來要上班，不能讓同學、老師、往后的同事，瞧不起你。

她其實很不理解，為什么會瞧不起因為三峽工程外遷的他們。

她后來上學也了解過，三峽外遷移民是做了很大犧牲的。

“舍小家顧大家”

有一年還上了感動中國呢，三峽百萬移民群體還獲得特別大獎呢。

現在新聞里常起的標題：

“淚目！”

他們這個群體，曾經也是讓無數人淚目過的。

她記得問多了，她媽媽還流著眼淚說過幾次：

“因為我們是被拋棄的！”

她記得，每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因為我們是被拋棄的”，她媽媽的眼淚總是完全止不住。

眼淚嘩嘩地流啊流，就像一直流淌不息的長江水一樣。

其實，三峽外遷移民并沒有被人瞧不起，是她媽媽本身的性格太過自卑太過敏感了。

這個性格也多多少少影響了史香。成長過程中，史香雖然長相好看，但一直自卑敏感。

“因為我們是被拋棄的”，一直影響著她。

影響她長大后，只敢微笑面對這個世界，這種微笑，有時是真的，有時是假裝的。

假裝微笑，不敢表達自己，不敢表達自己真實的喜怒哀樂，生怕哪里做錯了，再一次被拋棄。

李山其實也算移民，但李山沒有外遷到外地，是家里從原來的地方，遷到了地勢高的地區。所以，他的性格就沒有受到外遷影響，感覺“被拋棄”一樣的影響。

“嘻嘻，好看不？”

胡思亂想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李山也坐到了小椅子上，歡喜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