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香媽媽邊縫褲腳邊跟史香說，你一個人在外面，身上是得帶點刺，奶奶說的沒錯，美麗要帶刺。否則像她自己那樣，確實沒勁。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了一輩子，到頭來，還不是這樣。
“呵呵，哪樣啊？這不挺好的嗎？”看電視的史香爸爸突然對史香媽媽笑道。
“呵呵，好啊？你覺得現在好啊？好嘛，好”史香媽媽抬起頭，嗔怪樣眼神看向史香爸爸。
“不然呢？可以啦！不錯啦！你看我們那片玉米地，不救過來了嗎？損失也沒多大。”
說完，見他老娘和閨女不解的表情，史香爸爸繼續解釋道：“哦哦，你們走后，農田科技專家來了，挽救洪澇受災玉米地。人科技專家是真專家，就三步，看著死了的玉米就都活過來啦！真是神奇啊！”
“哦？哪三步？”好奇的史香奶奶問道。
“哦哦，第一步，就是及時排水，把洪水排出去。第二步，挖滲水溝，防止內澇。人科技專家說，有的看著是沒水，其實水泡過的，濕度大得很，根系還是缺氧狀態，挖了滲水溝，就可以解決玉米根系因為缺氧不生長的問題。第三步，就是追肥噴藥，根部追肥，葉面施肥，補充尿素氮鉀等物質，噴藥防止病蟲害。人專家真是專家，不服不行！”
轉頭對著史香，史香爸爸說道：“現在可好了呢，玉米又是綠油油茁壯的一片了啊。你走那天，去玉米地看看去，順便帶點家鄉土跟你去山川市。”
史香爸爸說完，史香媽媽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去抽屜里掏出一個小紅包，遞給史香。
“這個裝家鄉土的小紅包，我給你縫好了，你就拿著這個小紅包裝點家鄉土吧！”
史香接過小紅包，紅布縫的，眼淚又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拿著小紅包在手里翻來覆去的擺弄。
“還是你們心細，我都沒想過呢。”史香奶奶盯著史香手中的布制小紅包嘆道。
突然想起了什么，史香奶奶繼續對她兒子說道：“哦，對了，剛才你說科技專家，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姐，新，說她想聯系下兩個科技工作者。她說打算聯系崔老二。這幾天我們這里這么大的事，泄洪，災后重建，你崔大娘家的崔老大崔老二回來沒有啊？”
史香爸爸和媽媽聽了，面面相覷。
“崔大娘……過去了，走了！”史香媽媽紅了眼圈說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過，過，過去了？走，走，走了啊！天啊，怎么這么突然！”史香奶奶邊說，邊老淚縱橫。
史香聽了，也是一驚。
崔奶奶做完白內障手術后，她和她媽媽還去照顧過幾天，看她體格精神挺好的，做完白內障手術沒休息幾天，又去撿廢品呢。
“哎！還不是撿廢品撿的！那垃圾桶，多臟啊！什么臟東西沒有？！”
說完，史香爸爸突然來了氣：“老娘，您別撿廢品了哈！我們說話您也不聽！丟臉！您知道我們多抬不起頭呢嗎？！莊稼也好了，香她媽媽做縫紉也有點收入了。香也要去找工作了，我們不差您那點買冰棍買紅薯蘋果的錢！”
“是你們不差錢，我差錢？哦，我其實也不差錢，就是花錢有點緊……那，崔大娘走了，崔老大崔老二回來了嗎？誰經營的她后事啊？”史香奶奶含淚問道。
“哎！村大隊唄，街坊四鄰唄！我們處理完大部分后事了，崔老二才回到家。村里不知道怎么找到的他，但崔老大還沒回來，說聯系不上，國外呢！”
“誒？我其實在想，崔奶奶家倆兒子那么能耐，怎么崔奶奶還撿廢品呢？崔老二來了，怎么沒聯系他大哥呢？”史香媽媽問史香爸爸。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崔老大比崔老二學習都好，人家早出國了，他們那么優秀的倆兄弟，我都夠不到人家腳趾頭，人家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史香爸爸犟著說道。
說完，史香爸爸對史香奶奶笑道：“呵呵，頂級優秀的人才都是為國外培養的，再優秀點的人才是為國家培養的。還是我好，老娘，學習不好的，學渣，陪著您，呵呵呵”
史香奶奶聽了，笑罵道：“尼瑪，你以為我愿意你陪著我啊？我巴不得你遠走高飛，好男兒志在四方呢！沒能耐，怎么辦呢？！”
笑罵完，史香奶奶對史香說：“香香，走，跟我一起去你崔奶奶家，祭拜下，順便去看你下崔二叔”
“好的～”史香答應，把手中小紅包放到自己的背包里。
“……你崔二叔，你可能都不認識了……頭發，全白了……老了很多……哎！”史香媽媽跟史香嘆道。
轉頭對著史香奶奶說：“崔老二比香她姑姑好像就大了幾歲，但現在，人長得……完全沒有以前的帥氣樣子了，頭發全白了，灰白胡子拉碴，臉，黑紅得很，一看就是長期風吹日曬，高原地區戶外工作的……”
“哎，你們自己去看吧！以前多帥啊！以前他好像瓊瑤劇里的那個帥哥秦漢啊，我當初好迷他！”
“嗯嗯嗯“史香爸爸假裝咳嗽。
“怎么啦？人家是大眾情人！哪個女孩子不迷？”史香媽媽嗔怪史香爸爸咳嗽提醒。
“呵呵呵，我兒年輕時也帥，這不老了嗎？”史香奶奶出門前不忘替她兒子解釋。
史香跟在身后，笑著出門。
進了崔奶奶家院子，史香看到黃角樹下蹲著一個老頭，白發蒼蒼的老頭，正在抽煙。
見有人進來，白發老頭抬眼，見是史香奶奶，趕緊把煙滅了，站起，“撲通！”一下，給史香奶奶跪拜。
“嬸兒，我媽，我娘，我老娘，走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史香奶奶踉蹌上前，蹲下扶起這個痛哭流涕的老頭。
“老二啊？！我也是剛剛知道啊！”
史香奶奶走到黃角樹下，雙手扶著黃角樹，對著蒼勁的樹根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嗚嗚，崔大娘啊，崔奶奶啊，你走得怎么那么突然啊？我們姐妹倆還沒來得及說說心里話啊！……我去巫山前，你還讓我帶話巫山老鄉，說您在他鄉挺好的，就是想著老家，想著老家的李子樹，想喝一口長江水……”
“老姐姐啊！你是多少年沒見你兒了啊？你兒來了，你家老二來了！你兒還沒見你最后一面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史香也跟著哭，她聽得出來，老哭喪的奶奶，這次是真心的哭，并不是以往哭喪的那種表演哭。
越真心，越難受。
看著老淚縱橫的奶奶，看著曾經那么帥氣的崔二叔滿頭白發蒼老的樣子，史香眼淚完全控制不住。